“哦,原來是戲班子包的船。”孫桂聽不是青樓畫舫,大感失望,又對這個叫布官的戲子心生畏懼,連忙退了幾步,再不敢靠近。
明朝時,優伶地位地下,孫桂又是個讀書人,心中對這個布官先低看了三分。
孫淡倒不覺得戲子有多低賤,畢竟是一門餬口的營生,勞動也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再說,在現代,唱戲的可是地位高貴的藝術家啊。
孫淡拱了拱手:“原來是展老闆,幸會。展老闆真是個雅人,深夜泛舟湖上,值此月黑風高之際,正可飽覽這湖光山色。”
布官小聲笑起來:“月黑風光殺人夜,黑漆漆一團,有什麼風景可看?今天是德王五十大壽,我等是應王府所邀,前去唱戲助興的。”
“原來是德王五十大壽啊。”孫淡突然想起先前李梅亭帶著孫嶽過去赴宴,原來就為這事,“可是去德王府,怎麼跑船上來了?”在他記憶中,德王府就在大明湖邊上,離這裡也沒幾步路。這個展家班不去王府,反坐船到湖上來了,讓人覺得好生古怪。
展布“咯咯”一笑:“人家德王是個雅人,不想把這次壽宴的規模弄得太大,如此反鬧得慌。再說了,王爺宴請的都是地方官員和名人雅士。講究的是風雅淡致。所以,王爺將宴會設在湖心,弄了一條畫舫,就幾個文人達官坐談風月,把酒臨風。”
“原來如此。”孫淡心中一呆,又是一陣懊惱。早知道坐這艘船要碰到李先生和孫嶽他們,打死他也不會上來。大家碰了面,反覺得尷尬。
布官同孫淡說了幾句,轉頭朝船艙裡喊了一聲:“幾個頭牌姑奶奶們,且出來操演些兒,把琴絃給我調準了,手指給我彈熱了,別到時候給我展家班丟人。今年也是我等運氣,接了德王這筆生意,只要演好了,今年的吃穿也不用發愁。”
脆生生一聲,幾個穿戴好戲服頭臉行頭的鶯鶯燕燕都跑了出來,在寬敞的甲板上熱身。壓腿的壓腿,壓腰的壓腰,有人在調著胡琴和琵琶的音準,有人則“依依啊啊”地吊著嗓子。
她們這麼一忙,孫淡等人也不好意思打擾,皆坐在船舷邊上看熱鬧。
這群女戲子年紀也不大,都十二三歲年紀,相貌卻也普通,可難得是是腰枝綿軟,幾個高難度的劈叉下來,看孫桂和孫浩瞠目結舌魂不附體。
孫淡本身對戲劇不感冒,看得無趣,到處亂看,試圖找個藏身之處,以免到時候同孫嶽打照面。
那江若影本是蘇州人,而崑曲是南方劇種,正對了她的胃口,直聽得她眉飛色舞。
正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小武生吊了半天嗓子,突然唱出這麼一句:“秋涼夜迢迢,涼夜迢迢,投宿休將他門戶敲。遙瞻殘月,暗度重關,奔走荒郊,俺的身輕不……”
正是崑曲《寶劍記》中的一出。
剛開始時,那個小武生還唱得鏗鏘有力,但估計是在湖上吸多了冷風,嗓子突然一啞,接不上氣來。
孫淡一笑,這一齣劇目自己並不陌生,《寶劍記》正是明朝崑曲中的一個曲目,取材於中國白話小說名著《水滸傳》而有所改動。林沖參奏高俅而被高陷害,刺配滄州,最後逼上梁山的故事。
當年在縣誌辦時,他曾經同文衛口的人一同接待過一群來鄒平旅遊的崑曲劇團,跟他們一起混了一星期,也從那個時候起對這種古老的戲劇形式有了一定的興趣。而崑曲又叫崑腔,發源於江蘇崑山,始於元末,在明朝嘉靖年間流播甚廣,到萬曆時,已是“四方歌曲,必宗吳門”。其後,在崑曲唱腔的基礎上,還衍生出許多劇種,是後世京劇的鼻祖。也被聯合國教科文組評為非物質遺產。
如今正值正德末嘉靖初,正是崑曲發揚紅大紅大紫的時候。
當時,那個崑曲劇團還給我孫淡一張崑曲名段的光碟,孫淡覺得這東西聽起來吵得慌,聽過幾次,就複製進了電腦,其中正有《寶劍記》中《林沖夜奔》這一出。
小武生的嗓子一啞,讓孫浩和江若影等人都聽得笑起來。
那個叫布官的老闆臉一變,張口嬌聲罵道:“唱的什麼呀,楊先生就在船上,你把他的曲子唱成這樣,就不怕先生生氣嗎?”
“罷了,布官你也不要罵她。”船艙中,那個許久沒有說話的四川人突然開口說話了。他這會換的是一口漂亮的京片子:“這出曲目我新寫沒幾天,其中也恰好寫到這段,後面該怎麼寫,也沒想好。因此,我也沒想好用什麼曲牌。或許,這個牌子的調門高了些,用在這裡也不合適。”
布官柔媚一笑,翹起兩根蘭花指:“楊先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