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牙齒閃著微光,“知我者,顧譚也。”
說完他打了個尖銳的呼哨一緊雙膝,黑雲立刻開始小跑,眾人隨即跟上。水墨髮現自己的馬純粹就是自動駕駛的,起步停車都不用操心,她只能緊緊抓牢韁繩,這馬說跑就跑,差點沒把她給晃下來。越往前行,燈火越發明亮,兩側絲竹之聲纏綿入耳,不同的香味裹在空氣中,飄散過來,但路上的行人卻再看不見,反倒是警戒的兵士多了起來。前面帶頭的謝之寒忽然放緩了速度,順著一側房屋的走勢向左一拐,隨後跟來的水墨就覺得眼前一亮,前方屋宇竟是建在水邊,篝火與水面呼應,更顯得波光粼粼。
大門口站滿了燕府的親衛,早有人進去通報,顧邊城一看有人迎出,立刻催趕赤鴻上前。“城弟,你來遲了,要罰酒!”燕秀峰笑著從門裡大步地了出來,他今晚穿了便服,一個書生髻,淺白色的輕衫,青色的腰帶,襯得他風度翩翩,不像武將倒像是個文士,俊秀的臉上滿是笑容。
顧邊城翻身下馬,趕忙抱拳行禮,“燕帥竟先到了?弟甘願受罰!”“哈哈,”燕秀峰笑著一把扶起了他,緊緊一握,“今晚沒有上下,只有兄弟,來陪席的也都是我燕家人,不必拘禮,唔?”顧邊城微微一笑,從善如流,“二哥。”“好兄弟!”燕秀峰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的目光終於移到了顧邊城身後,心頭一跳,謝之寒正懶洋洋地靠在黑雲身上,看不清他表情。只看他一手隨意地梳攏著馬鬃,一邊繞有興致地看向四周,竟似沒注意到燕秀峰一樣。
“嗯哼,”顧邊城清了清嗓子,謝之寒扯了下嘴角只當沒聽見,燕秀峰尚未動容,站在他身後的親信隨員卻早有不滿。其中一人雖是言中帶笑,卻意有所指,“大人果然好風采,雖然今上特許大人見上官可不行禮,不卸甲,但大人仍如此守禮自持,小將佩服。”顧邊城和燕秀峰同時皺了下眉頭。謝之寒倒笑了,扭頭看過來,那人突覺心頭一寒,下意識想去摸刀,燕秀峰橫了他一眼,他這才訕訕地收了手回來。
水墨早已下馬,對那些唇槍舌劍沒有半點興趣,她對燕秀峰自然更是不敬也要遠之,乾脆躲在了羅戰身後,反正這傢伙塊頭大得很。她自打來了這個世界,一直都在社會最底層為了活下去而拼命,最髒的,最破的,危險的,狠毒的見了太多,倒是這種富麗堂皇,精巧別緻的地方從未見過。打量著四周環境,這才發現,剛才扔花給她的那些女子所在之處,是與水邊屋宇相連的,就好像是長長的迴廊一樣,一簷一屋構造巧妙。不但跟來的路上看到的民房大為不同,也看不出半點曾險歷戰火的痕跡。
“阿墨,這裡一定是胭脂巷!早聽人說過,天!這裡比我聽說的還要好,真想不到我也能來這裡,以前王大他們就說過,要是能來這銷魂一次,死也值了!”跟在水墨身旁的魯維興奮地有些語無倫次嘴,出身鄉野的他何曾見過這樣的景象。
“胭脂巷?”水墨眨了眨眼,聽得有些糊塗,心想這個巷字倒也清楚,點明瞭這建築的特色,不過胭脂何意……不會吧?水墨突然反應了過來,胭脂?銷魂?落花有意?!
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的水墨忽然嗅到空氣裡的脂粉氣味大盛,跟著什麼東西飄落在了她的鼻樑上,揭下來一看,是一片柔軟的花瓣。水墨登時打了個哆嗦,怎麼又來了?再一抬頭,才發覺正屋兩側迴廊上的窗戶幾乎都被推開了,好像每個窗戶後面都有一個和數個女人,輕揚的紗袖,雪白的手腕,半遮半掩的容顏,一勾而過的眼神,不時傳出的悄語低笑,還有偶爾飄下的落花,此情此景讓水墨不知是心虛還是虛榮,他身邊的魯維卻早已酥了半邊,只能痴痴地抬頭仰望。
水墨看著眼前的景象,腦子裡如漿糊一般,我就這麼受歡迎嗎?難道天朝的女人都喜歡我這型的冒牌貨?這可如何是好?!可跟著水墨就發現了不對勁,那些女人並不是在看她,而是在對著顧邊城,謝之寒,和燕秀峰指指點點。撓了撓頭,水墨暗諷自己還真會自作多情。謝之寒清朗的嗓音忽響,“這位將軍說的是,倒是我失禮了。”水墨就覺得四周猛地安靜了下來,好像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下一刻盈盈落花彷彿從天而降,或成束,或散片,就著那搖曳的燭火,竟似雨一般飄落著。窗裡的女人們拼命的揚著花瓣,有的女子竟不顧禮法矜持,拋了手帕,甚至撕了袖子扔下來。不知何時,謝之寒摘了頭盔,嘴角微翹,似笑非笑地看著眾人……
落花紛飛中,水墨怔怔地看著眼前景象,心裡只想起了那幾句詩: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河水特有的,帶了點腥味的清涼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