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頭頂上的光環消失了。她的地位降下來了。隨著這個過程,她身上的那天然的不可侵犯性,也就消失在晨光中。田家喜看著她,想著她,再也不能自抑了。他開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著主意,尋找著機會。他覺得跟這個女孩子的接近,已經成為可能。為此,他從心裡有了一股躁動。
時不時地,他就到劉穎的屋子裡來,坐在炕邊,跟她說話,問她要不要他幫什麼。劉穎不看他,更不跟他說話。田家喜每次都是討了個沒趣,悻悻地走了。回到家裡,劉穎的影子就是滿滿實實地裝在他的腦子裡,什麼也幹不下去,什麼也不想。他整日轉著心眼,怎麼跟這個女子取得聯絡才好。
這天一大早,就有一個人來看劉穎了。是老萬海。自從劉穎病倒,他已經來過好幾次了。他不願意來,因為,他不想管這樣的事。但是,他怕,所以不得不來了。開口之前,他已經快把自己的連毛鬍子揪光了。“劉老師哎,是這回事哩。”老萬海說,吞吞吐吐,“你呢,歲數也不小了,轉過年就二十一哩。”按當地的虛歲演算法,只要過了年就長一歲。劉穎並沒有聽他說什麼。她像是思考著更為嚴肅的問題,為此,把塵世的一切都擱置於腦後了。老萬海觀察她的眼色,見自己的話沒有激起反響,便停了片刻。他覺得,自己沒有必要怕這個女子了。因此,又直著膽子說下去。“劉老師哎,咋說哩,按屯裡的規矩呢,你歲數也不小哩,嘻嘻,唉……好話不是好說哩。也是呀,家裡出事了,不比從前哩。劉老師哩,這做人哩,總是這樣呢,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哩。可日子還得過吧,人還得嫁吧?劉老師哎,現下里,倒有一個人哩,看上你嘍,讓俺來說合說合哩,中不中意,那還是看你哩……”
他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不外乎是他保的媒多麼可靠,那個人是多麼可心,人長得好,家裡人口清,歲數也不算大,跟劉穎相配,沒有那麼更合適的了。最後,他才嘟嘟嚷嚷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就是田主任哩,田家喜,你看咋樣哩?”
田家喜,頭幾次找到老萬海,讓他出面說這個媒時,老萬海把他罵出去了。他認為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田家喜送了他一百塊錢後,老萬海這個想法就改變了。“落坡的鳳凰不如雞哩。”他想,“以前,她爹是縣長,自然沒法做白日夢。現在,她算啥哩?要不是伍佔江護著她,早送到勞改場去哩。她自個心裡也有數哩。這麼大的姑娘,哪有不想嫁人的?田家喜雖說流氣些,可也是一表人材,說不定,她早就相中了呢。”
把媒人的話說完,老萬海就看著劉穎,等著她的答覆。他認為,劉穎一定會顯出羞態,像一般的這種情況下,姑娘家常有的表現一樣。他也準備好了劉穎生氣,甚至指著他的鼻子,把他數羅一頓。這些他都不怕。作為媒人,這是一些情理中事,他早就有了對付的辦法。可是,他沒想到,劉穎根本就沒有反應。劉穎看著他,先是呆呆地,使得老萬海心裡發怵了。緊接著,她就忽然大笑起來。她的聲音又高又尖,笑時,她的表情就出來了,豔麗照人。老萬海看直了,因為她實在太好看。同時,他也嚇住了,因為,劉穎此時笑得失常,眼中閃出了一股兇光。老萬海跑出門去,還覺得那兇光在追他一直追到他的家門口。
從那以後,田家喜再央他去說合,老萬海臉就變了。“你自個兒咋不去哩?”他幾乎要罵起來了,“那小丫頭,可是他媽的在邪性哩,俺可不去哩。”田家喜再三求懇也是無用,只好恨恨地回家,一個人偷偷想主意。想來想去,他還是不知如何是好。劉穎根本不會跟他說話,得到這個姑娘,真是做夢一樣。問題是,這個夢他又非做不可。一來二去的,他為這個事快發瘋了。每天晚上,他只是嘴裡唸叨著她的名字,想著各種淫亂的事情。此外,他再無辦法。八月十五這天,伍經理提出了一個意外的想法。他找到田家喜和老萬海,說劉穎一個人在這裡,什麼親友都沒有,怪可憐的。眼看著年關到了,作為一級組織,他們應該表示一下慰問。田家喜大聲叫好,並且提出乾脆弄些吃的,就在劉穎那裡,陪著她一起過個年。那邊田家喜和老萬海打酒買肉,張羅去了。這邊,伍經理就到劉穎的屋來,跟她說了農聯體董事會的意思。劉穎一時沒明白,看著伍經理,想聽他進一步解釋。伍經理看著劉穎憔悴的面容,本來要說經理的人反正沒事,想跟她一塊樂呵樂呵的,此時,也改了口氣。“然而呢,你爹是犯了法哩,可你沒呀。”伍經理說,一張長臉上,滿是同情,“你還是好孩子呀。然而呢,支部就想開個會啥的,趁著過年,就在你這屋裡,跟你一起,把心裡話呢,你就跟支部、跟黨嘮嘮。然而呢,這也叫幫心吧。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