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把那匹瞎馬解開,拴到了左邊,讓它幫著拉車。鳳友就到右手邊推著車轅。劉穎也在後面推,又跑到前面拉馬。她高興極了,因為那匹馬正是先前拉她從城裡來的,此刻,好像認出了她,百忙這中還舔了一下她的手。她摸著馬頭,管它叫“好馬兒”。那馬就真地跟她一起使勁了。大車衝出了泥淖。紀老六斜眼看著劉穎,說:“小劉哇,你也該換身衣服啦。”劉穎這才發現自己胸前溼了一大片,Ru房的輪廊露出來了。她瞪了紀老六一眼,說:“沒事,不用你管。”臉蛋通紅。說話的時候誰也沒注意到那匹瞎馬不見了。紀老門剛把它解開,本打算拴回車後的,一轉眼,它竟然溜掉了。老六丟了馬是要負責任的。一著急,就把瞎馬的祖宗開出出來,大罵不止。劉穎就說:“你也別亂罵了,我們幫你找找去。”鳳友也覺奇怪,左右轉了好幾會,才跟著劉穎,進入了樹林。劉穎看著一排排的松樹,驚歎道:“好漂亮的林了,是咱們農聯體的嗎?”鳳友告訴她,山這邊的所有的林子都是國有的,只有林管局才有權採伐。大雨剛過,林中的空氣格外清新。踩著厚厚的松針,如同走在最高階的地毯上,劉穎跳得更高,話更多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林中遠遠地傳去,又以另一種頻率反回,覺得有趣。大聲叫了幾聲,不過癮,她就唱了起來。忽地,她又跳起來,去撥松枝,讓雨水淋到鳳友的身上,這時候,她的笑是多麼吸引人啊。她跑著去追一隻受驚的小松鼠,沒有追上,失望地朝它揮著小拳頭,這時候,她的表情是多麼天真啊。她摘一束野花時,動作是多麼好看啊。她的臉蛋,在這林中,這雨後的光影裡,顯得多麼鮮豔。而她的體形之苗條,在一跳一蹦之間,又是多麼誘人啊。
鳳友看她,久久無法把眼睛挪開。感到了那目光,她回看著鳳友,臉上的笑也變得不自然了。他們一塊走了一會,靜了一會,她忽然咯咯地笑道:“你剛才看我的樣子,好嚇人。”她的臉上,有了那樣一種春輝。鳳友沒有說什麼。他伸脖子,四處看著,假裝在找馬。脖子卻透露出了他的心情,變得充血般紅了。劉穎笑看著他,好像,知道他的心理和他的內心深處的一切。但是她不說話。眼睛裡的那種光芒,令鳳友膽怯了,把頭就低下。劉穎覺得他這種樣子最有意思,抿著嘴,又要笑了。鳳友說:“啊,這是什麼?”朝旁邊的一棵松樹走丟。樹下,有一片蘑菇。紅紅的,油光光的,個個長得粗壯挺拔。劉穎從未見過野地裡長的蘑菇,跑過來,蹲下去,用手小心地撫摸著,嘴裡發出了驚歎:“哎呀,真是蘑菇啊。”
他用心察看時,雪白的脖頸,就完全展露在鳳友跟前。他看著它,眼睛就溼乎乎的了。她手在蘑菇上輕撫時肩膀觸到了鳳友,小小的、圓圓地肩頭,給了鳳友那樣的刺激。他覺得,自己眼看就有一股衝動,要把嘴湊過去,在那上面親一口。這個想法把他掠覺了。他一下子站起,大聲說:“走吧,咱們回去。”劉穎卻不走,非要他幫她把蘑菇採完再走。鳳友說,這是油蘑,趁鮮時吃最有味。劉穎把蘑菇兜在懷裡,跟鳳友往回走。現在,她不敢跳了,每一步都戰戰兢兢的,生怕把蘑菇弄掉了,摔疼了。他們發現,馬回來了,拴在了車後頭。瞎著眼睛,在默默地吃腳邊的雜草。紀老六見鳳友和劉穎,咧咧嘴,半笑不笑地說:“啊,跑哪去啦?馬回來,我還怕你倆跑丟了呢。”眼睛又往劉穎那樣不正經地瞧。劉穎下意識地把胸脯護住,問:“馬怎麼回來了?”紀老六道:“俺也沒許會兒啊,一眼沒瞅著,它就又回哩。”臉上是狡黠的笑褶子。
鳳友這才發現,車上已經裝滿了東西。是松木,碼得齊齊整整,有二十多根,兩立方米不不止。劉穎也奇了,問:“哎,這木頭,是從哪兒來的?”她簡直覺得是變戲法一樣。紀老六解釋說,是有個人讓幫忙,捎到鄉里去的。劉穎倒沒覺什麼,坐在木頭堆上,看得更遠,她覺得更有意思了。鳳友很是疑惑。想多問問,又不知問什麼。距鄉政府所有地還有十里時,在一個叉路口,馬車朝另一條路去了。鳳友問怎麼回事。紀老六沒有解釋,把車停在了一個院子裡。鳳友認出了,是鄉武裝部長趙長青家。他在鄉里上學時,趙長青是他們學校的校長。木頭卸在了趙家。趙長青對鳳友很客氣。問了他現在的情況。對劉穎,他表現出了更大熱情。趙長青的媳婦,看樣子是剛結婚的,拉劉穎到了她的新房裡,說說笑笑,還硬要送給她一隻金筆,說是當面孔。木頭卸完了,趙長青付錢。紀老六把錢收下。趙長青要個收條。紀老六說:“我瞎子不識的,啥條不條的,拉倒吧。”趙長青不同意。紀老六就讓鳳友幫著,開張條子。沒有辦法,鳳友就在一張報紙邊上,寫了收條,簽了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