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山風,一邊在猶豫,一邊在拼命掙,想掙開這個皮繩套。他的手指,無意之中在繩套的上面劃了一下,一下子,就把繩套給拉開了。他的手,解脫出來,可是,自己好像還不大相信,半晌沒有活動。沒錯,那是一個活套。問題是,為什麼?難道是那個女人弄錯了?或者,她本來就不會綁人?鳳友對這些解釋都不滿意。可是,哪還有時間想這些?他立時爬著朝右手邊接近。那邊的林子裡,傳來馬的活動聲。他知道,那兩匹馬就拴在樹上,這麼近,能聞到馬的氣味了。快到跟前,鳳友站了起來,立刻又蹲下了。他想起了那條狗,它的眼睛都是血紅的。鳳友覺得,它就在暗處盯著自己,馬上就要撲上來了。
等了一會,沒有動靜。鳳友的手伸出去,摸到了馬的前腿根部。馬腿上的肌肉猛地一抖,把他嚇得哆嗦了一下,收回手,心跳得胸腔直疼。從小,他就會騎馬,而且,都是不帶鞍子的馬。此時,他爬了好幾下,也沒有爬上去。最後,終於勾著腿了上去。身子伏在馬背上,聽著反響,好像等著馬大聲說話,把他罵得再跳下去。馬還是老實的,就是說,根本無所謂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鳳友膽子大了,用腿夾它,用鞋尖踢它,用拳頭打它的肚子,讓它快點走。它還是不動。最後才明白,是沒有把韁繩解開。鳳友狠狠地揪了一把自己的頭髮,解了好半天,才算把繩子解開了。他覺得鄂倫春人的係扣方法h跟本地人大相異趣,心裡更打怵了。那馬,在洞前附近隨意地走了幾十步,好像成心要把鳳友嚇傻。等鳳友渾身汗溼,魂不附體時,它才覺得夠了,隨著鳳友摟住它的脖子,按照他的意思,朝著坡下遲疑不決地走去了。蹄子踩雪的聲音,在鳳友聽來,比打重還響。那幾個人居然沒醒,狗也沒叫,真是天理難容了。
很快地,他就失去了方向感,隨著馬的意志在林子中行進。那馬感覺到了騎者的猶豫,慢慢地,它停了下來。鳳友看看四面,四面像鍋底一樣黑。抬頭看天,也被厚實的松枝擋住,看不到半點的夜空。他不住地用巴掌拍打著馬屁股,逼著它選擇方向,尋找道路。在鳳友的感覺裡,他們這是在東行。不管去哪兒,只要走得遠遠地,越遠越好。在感覺裡,好像走了一夜了,可是,天還是沒有亮,林子還是沒有頭。鳳友心裡慌了,暗叫:“天啊,是不是迷路了?”又道一聲慚愧:“本來,我就不知去哪兒,本來,就沒有路啊。”那馬在這時,猛地停住了。鳳友一愣:“怎麼?是不是它聞到了什麼?是不是,有什麼猛獸在前頭?”鳳友不由得也用力地聞著,使勁聽著,拼命看著。什麼也沒有。“快走啊,你該死的東西!”他要狠狠地罵,話一出口,只變成了長長的嘆息。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罵這馬,因為,這馬很清楚他既不是它的主人,也不是它的客人,他,只是一個盜馬賊罷了。想到這裡,鳳友只有苦笑,溫和地摸著馬的脖子,商量著問:“快走吧,行不行啊?”那馬突地打了個響鼻,在原地轉了一圈,回過了頭來,用一隻泛著青光的眼睛看著鳳友。就在這一剎那,鳳友的心忽悠地顫了一下,神志便進入了一個迷幻的狀態之中。
這是哪兒啊?為什麼它要在這兒停下?鳳友抬眼四望,竟有一種毛骨聳然的感覺了。松林在此稀疏了一些,透進了天光,映在雪地上,發出了一種幽幽的靈光。影影綽綽地,鳳友覺得他能看到什麼了。那是什麼?他發現,就在前面不遠處,有一個突起的東西。好像,是一個……剛一想到這裡,就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那馬,好像知道了他的心思,緩緩地,走到了那個包的跟前。鳳友藉著那種幽光一看,看出了,那是一個墳包。在墳前還立著一個牌子。他想策馬離去,那馬卻死也不動了。無意中,他讀了一下那牌子上的字。是的,那上面有幾個字。讀完了,他還是想快離開。但是,等一下。那是什麼意思?他又把眼睛慢慢地移過去,用一隻眼看著周圍的動靜,另一隻眼看著那些字。漸漸地,他的兩隻眼睛可以集中了。他把目光,把全部的精神,都匯到了那牌上。“愛女姜鳳琴之墓”。他從馬上掉了下來,頭腦轟然—響。“呵……呵……呵……”他的嘴裡,只能發出這一個聲音,又長又粗,噴出了條條白氣。他爬到了墳包前面,站在那兒,渾身抖得好像隨時都要炸開。“鳳琴?!鳳琴?!是你嗎?原來你在這兒啊!!”他像是跟著一個活人說話,拍打著、撫摸著那個木牌,突然把它摟在了懷裡,跟著它一起倒在了墳上。
原來妹妹就是埋在這裡!原來,她就是在這兒被害的!啊,剛才就是她啊,是她在顯靈啊!鳳友哭道:“鳳琴啊,小妹啊,你死得好慘,死得好慘啊……”一頭扎進墳包的雪中,聲音還是響得驚飛了夜鳥,驚落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