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戴黑呢學生帽的小流氓跨在錳鋼腳踏車上晃晃悠悠,我站在樓前,黯然神傷。
我兩眼模糊,心情激盪,默默靠在牆邊。尹紅詫異地停下來,從下面仰視我的臉:“你怎麼了?”
此時在我眼中,尹紅的單眼皮和身邊破敗、安逸的氣氛融為一體。我脫口而出:
“我愛你。”
“你說什麼?”尹紅的眼睛陡然撐大,突出的下嘴唇微微顫動,讓人想起跳水運動員起跳後猶在顫動的跳板。
我不假思索地重複了一遍:“我愛你。”
尹紅的嘴巴像魚一樣“吧”地一聲開啟,又“吧”地一聲閉上。她也不答話,扭頭就跑。樓梯拐角傳來小鹿下山般的腳步聲。
過了一會兒,我才醒過來,驚異於自己為何如此感動、為何說出那句話、為何不加懷疑地重複了那句話。另外,剛才聽到的那個音符是真的存在著麼?現在樓道里沒有一點樂聲,只有樓外汽車過往的聲音。那麼那音符從何而來呢?難道真是柴可夫斯基力透紙面、穿越時空了麼?
我忽然又想起方才那位房東來。他為何擁有這樣一部鋼琴?而且他的長相似曾相識。
下午,我在宿舍接到電話,尹紅約我第二天在琴房門口見。
我打定主意,三緘其口。尹紅問我第一遍:“你昨天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我想說:你聽不懂漢語嗎?但沒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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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我第二遍:“什麼意思,你說啊?”我想說:你還是當我不會說漢語吧。但沒張嘴。
她又問我第三遍:“說啊?”我看著她漲紅了臉,眼睛明亮地閃爍,真的不想說什麼了。於是還是沒張嘴。
但她問了第四遍:“啊?”這一次超過了“三緘其口”的極限,我只能開口說話了。我說:“我說什麼了?”
“你說你說什麼了?”
“是啊,你說我說什麼了?”
“我說不出。”
“你說不出還讓我說,我說什麼了?我什麼也沒說。”
尹紅迅速低下頭,但仍然可以看見她的下嘴唇。那個部位又在顫動了。
“真的沒說。”我生硬地搪塞著,“可能是你幻聽吧,我昨天也幻聽來著,當然也可能不是你幻聽,而是我幻說,所謂幻說,和幻聽一樣,就是好像說了實際沒——”
我看到尹紅的頭越來越低,下嘴唇也越來越小。她狠狠地把它咬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