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又一個挺身起來走出了房門,不由自主地往後院走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鐵姑家裡亮著燈。鐵姑已經從醫院直接送到火葬場了,只聽見鐵姑的母親丘碧霞在家裡哭,有鄰居們在一旁勸慰她。孫拽子坐在門口的石板上,那裡燈光照不到,黑暗中只看到一個弓著背的人影,有一點紅火一閃一閃的,那是孫拽子在一根接一根地抽菸。
同日悶悶不樂地回到家裡,倒頭就睡了。
第二天,同日買了幾刀草紙,在修車鋪的後面燒了,邊燒邊說:“鐵姑,來領錢吧。你前世是不是個餓鬼呀?吃肉為什麼就不能吃慢一點呢?我給你送點錢,你要是餓了,就拿去買東西吃。”
市裡最後還是決定,將園青坊大街的改造交給民營房地產公司,執行市裡統一規劃,按市場化運作。關於對拆遷戶的拆遷補償,也執行市裡制定的拆遷補償政策,由市“老城辦”配合。市長要求,既要保證老城改造成功,也要保證拆遷戶的基本利益。接手開發的新地房地產開發總公司,已經開發了周邊好幾個房地產專案。與市裡簽完協議後,立即著手進行老宅丈量和拆遷戶返還摸底。
測量隊轟轟烈烈地開進了老宅,由一個姓汪的經理帶隊,聽說是總經理的哥哥。這個汪經理大大的啤酒肚,見人就笑,像個彌勒佛似的,比那“老城辦”的老袁還要和氣。他帶的測量隊員們也非常熱情,對大家彬彬有禮。房管員小林仍然陪同,在這種氣氛下,她的態度也有了明顯好轉。
對老宅裡的人來說,這是一件天大的事。丈量面積即決定今後返還的房子有多大,所以家家都有人跟著測量隊員後面,有的幫著拉皮尺,有的跟著指指點點,有時跟著的人比測量隊員還多,老宅裡像過年一樣熱鬧。老宅這種房子,並不是每家都是方方正正的,在丈量時,住戶們對於家中角角落落非常計較,一會兒指著一個拐彎的牆角說應該算面積,一會兒指著一根柱子的後面說也應該算面積。三進二樓上早先有一圈迴廊,迴廊朝北的方向有一排靠椅。由於三進比二進高,這裡不但可以看到二進的廳堂,還可以觀看外面更遠的世界。過去是供小姐和女眷們觀風景的,小姐相親的時候,也是小姐和女眷們偷看未來夫婿的地方,這排靠椅就叫“美人靠”。三進二樓上被隔成房間住了人家後,迴廊被從中隔斷了,“美人靠”被隔進了何惠芳的家。測量時,從地板開始量,何惠芳馬上提醒測量隊員,那伸出去的約二十公分寬的靠椅面積也應該算進來。
測量時,家家都在斤斤計較,經常面紅耳赤地吵起來,最終都要找汪經理來評理,只有汪經理能最後定奪。彌勒佛似的汪經理前前後後跑得滿頭大汗。
汪經理出奇的好說話,也善解人意。他聽聽爭吵的原因,量量爭議的焦點,再看看小林手上的住戶租賃一覽表,最後總是對住戶讓步,當然也就是一兩個平方米。解決以後,他就要讓屋主人在最後測量的結果上簽字,他說:“你們簽了字,我回去就是想做手腳也做不了。”
測量人員,特別是汪經理,給大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老宅裡的人都非常高興地議論,民營公司和國營公司就是不一樣,不以勢壓人,實事求是,而且效率也高。
量完月清家後,汪經理讓月清在表上籤了字。這天老大同年正好在家調休,他見測量人員要離開了,就追上去問:“我們家這麼多人,能還給幾套房?”
測量人員笑笑,把測量的結果拿給同年看,說:“你媽媽剛才已經簽過字了,你們家總面積是四十九平方,汪經理說退讓一個平方,一共五十平方,五十平方可以返還一套中戶。”
同年叫起來了:“才一套房?比現在還小,我們家光兄弟就有三個,那怎麼住得下呀?”
這時,“老城辦”的老袁過來了,他見同年滿臉漲得通紅,怕引起衝突,就笑嘻嘻地說:“如果結婚成家了,市裡有照顧政策,不用急,不用急,小同志。”
同年本來指望這次能多分一套房子,現在看來恐怕不現實了。那一天裡他都悶悶不樂的。
同年是三兄弟中較為文氣的一個,他不像同月同日那樣爭強好勝,文質彬彬的話也不多,心眼也小。雖然讀書比兩個弟弟好,但也沒有考取大學,上了一所職業學校,學的是建築工程預算,畢業後,分在一家建築公司當施工員。這是一家區屬建築公司,規模不大,雖然是建房子的,同樣也沒有房子可分,單位只有幾人住一間的集體宿舍。
同年雖然是大哥,但他沒有兄長的感覺,他覺得自己比弟弟們也就大幾分鐘而已。再說,他畢竟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