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經濟拮据,弄得他疲憊不堪。戰爭年代冒著危險出生入死,和平年代始終在和貧困搏鬥,這就是他的一生,所以牢騷大,罵人多,以此來發洩心中的鬱悶。
太陽慢慢地西沉,趙大隊長抱著那件舊大衣縮在藤椅裡。成虎看見一滴濁淚順著他的鼻翼流到他的鬍鬚上,像是眼淚,又像是鼻涕。
突然,趙大隊長像是被什麼驚醒了,精神抖擻地坐了起來,張開眼睛四處張望。
成虎納悶,他是怎麼了?
孫拽子拉著板車回來了,像個野鴨子一樣嘎嘎笑著。
天黑了,成虎和趙家人一道把趙大隊長抬回屋裡。
那天,曹老四去遠郊拉水泥,送完水泥,到江邊把板車洗了洗,回家時,老宅裡家家都吃過晚飯了。曹老四剛把板車放好,突然聽到一陣呼天搶地的哭喊:“鐵姑啊,你就這樣走啦!你叫我怎麼活呀!”
哭喊的人是孫拽子的老婆丘碧霞,鐵姑是她的大女兒,年紀輕輕的怎麼突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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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齊府的大廚房橫向一連三間,東西走向,最東邊的一大間是灶間,中間也是一個廳堂,西邊的一間是倉庫。穿過廚房的後面有一口水井,水井的旁邊原來有一個涼亭,涼亭到後花園的中間曾有一間書房。日本鬼子把老宅當做憲兵司令部的時候,不知為什麼把涼亭和書房拆了,水井也填了。
解放後,一九五九年開始的房產所有權改造中有一條規定,凡大宅中的廳堂、天井、過道、迴廊、廚房、涼亭、花園,包括花園裡的花木都不再屬於原房東,所有權收歸國家,具體管理歸地方房管所。所以齊家的這三間廚房,東邊的一間仍然是公共廚房,好幾戶人家在裡面燒飯,中間的廳堂和西邊的倉庫都改為住房了。庫房裡住著張奶奶和她的外孫二傻,廳堂裡住著孫拽子一家五口。
孫拽子家人多,孩子也大了,就在朝後花園的門口,搭了一間小小的披屋做廚房。白天做飯,晚上安一張床,給鐵姑睡覺。
鐵姑已經二十三歲了,是一個智障的姑娘,右腿還有殘疾,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鐵姑長得像丘碧霞,面板黝黑,眉清目秀。她總像吃不飽似的,而且吃相難看,像是怕別人搶她的似的,一口連著一口。盛飯的時候,她會把自己碗裡的飯壓得結結實實的,丘碧霞常罵她前輩子是個餓鬼。
由於吃得多,腿又不方便,她就不愛動,吃完飯端個小板凳,靠牆角貓著曬太陽,半眯著眼睛一曬半天,越不動越胖,越胖越不願動。
鐵姑雖然有智障和殘疾,卻是幹家務的一把好手。父母親白天出去幹活,回到家時天都快黑了,兩個弟弟年齡又小,做飯的事就落到鐵姑的身上。鐵姑每天都會在父母親回家前把飯做好,可不可口就另當別論了。鐵姑知道疼父母,特別是對父親。給父親盛飯的時候,她也會用力壓一壓,吃飯的時候,一定得到父親的許可才會動筷子。所以,鐵姑得到孫拽子的偏愛。
孫拽子不是宜市人,原籍是河南,大名叫孫家政。他可不是個等閒之輩,黃浦軍校畢業的,解放前是國民黨軍隊的少校副團長。他當營長的時候,在戰鬥中被炮彈炸掉了一隻胳膊,傷好後升了官。解放後肅清反革命時,他被判刑十五年,“文革”前夕才被放出來。
孫拽子後來說,自己的胳臂是在和日本人打仗時炸掉的,他是抗日英雄。這既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文革”後,就將他頭上“歷史反革命”帽子拿掉了。
一九四八年他隨潰軍撤到了長江岸邊的宜市,偶然地認識了當時隨著母親擺煙攤的丘碧霞。
在碼頭上賣煙的丘碧霞,躲不開國民黨傷兵們的騷擾。她有幾分姿色,麻煩更大。拿煙不給錢或少給錢,那是常事,丘碧霞能忍則忍,也不敢和媽媽說。
那天,丘碧霞在碼頭上叫賣香菸,感覺到一個傷兵老盯著她,就想躲開。可剛一轉身,那傷兵就和她撞上了。“啪”的一聲,一隻小瓶子掉到地上,摔破了,瓶子裡的水流了出來。那傷兵叫了起來:“賠,賠,這是盤尼西林。”盤尼西林就是青黴素,當時價格很貴,被稱為軟黃金。
丘碧霞嚇傻了,慌亂中趕緊拿了一包前門煙遞給傷兵。
那傷兵一揮手擋開了:“拿一包煙來蒙人,你也不看看摔碎的是什麼?”
丘碧霞哀求著:“老總老總,我一個賣香菸的,哪裡賠得起呀!”
傷兵梗著脖子說:“賠不起?賠不起拿人頂。”
丘碧霞一聽,轉身就跑。
那傷兵一把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