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斷了。
人們一擁而上,問少爺磕著哪兒沒有。老爺還在他渾身上下摸著,急切地問:“痛嗎?這兒痛嗎?”以證實他確實沒有受傷。然後,老爺衝著趕來的工匠頭大發脾氣,說發生這樣的事,衝了齊家賀壽的喜氣。
少爺齊社鼎失魂落魄地看著就要回家成婚的歙縣小夥子死在自己的腳邊。這個畫面永遠烙進了他的記憶裡。
後來,老爺給了歙縣小夥子一筆撫卹金,齊社鼎也把自己積的壓歲錢連同儲錢罐,一道送給了小夥子的家人。
至今,齊社鼎還清楚地記得,那也是這麼一個太陽懶洋洋的下午。小夥子的屍體從後花園的小門抬走了。
齊社鼎的意識從那封火牆上回到現實中。他想,幾百年來,齊府裡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自己沒有病倒前,從來沒有想過會死在哪裡,現在,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死在齊府裡。
齊社鼎的目光落在窗邊一個花盆上,花盆裡面的臘梅已經枯死了。
齊社鼎又想到了梅香。
那天,望著梅香從自己房裡跑出去的背影,齊社鼎的心裡再也放不下她了。可梅香總是躲著他,就是遇上,她也頭一低,臉一紅,匆匆地走過。太太讓梅香來給齊社鼎送吃的或洗換衣,她也是放下東西,就匆匆地走了,弄得齊社鼎吃不香睡不好,在學校裡也不能安心學習。想到自己生病的時候,梅香抱著自己的溫暖情景,他渴望著生病。天天這樣想著,齊社鼎就感到周身不舒服。
那天,下著小雨。齊社鼎躺在集體宿舍的床上不願起來。教會學校宿舍樓的窗戶上,都支著鐵皮的遮陽篷,雨水在瓦上集聚著,慢慢地積成了水滴,一滴一滴地落在遮陽篷上,發出“嘀嗒、嘀嗒”的雨滴聲。齊社鼎睡不著,穿著單薄的睡衣走到窗前。樓下是一排巨大的梧桐樹,雨水溼潤著樹葉,卻沒有聲音。遠處的操場上,煙雨朦朧,這種氣候和景緻特別容易引人相思,想念梅香的思緒在齊社鼎的心裡發酵,梅香胸前的那兩個“水蜜桃”總在眼前晃盪,使他周身發燙。他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陽臺上,淋著細細的小雨,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鬱悶。
這一淋雨,齊社鼎果然就病了,又開始發燒。學校就派校工把齊社鼎送回家。
回到家裡,齊社鼎躺在床上不想起來,也不願意吃藥。太太急壞了,就讓張媽來照顧少爺。太太哪裡知道兒子得的是心病,滿心期望的是梅香能來陪他,美美地在梅香的腿上睡一覺。可推門進來的卻是張媽。失望之極心情更壞的齊社鼎翻來覆去睡不好,還故意把被子掀了,但又不敢明著叫梅香來,就這樣,一直折騰到下半夜才睡著。
清晨,門響了,是梅香進來了,她端著一碗粥和一碟鹹菜,給少爺送早餐來了。梅香把粥放在床前的小桌上,看到少爺昏昏地睡著,忍不住就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梅香的手一碰上齊社鼎的額頭,他立即睜開了眼睛。梅香見少爺醒了,趕緊把手收回來,卻被齊社鼎一把握住了。就這樣,齊社鼎緊緊地握著梅香的手不鬆開,開始梅香還想掙脫,後來就讓少爺握著。兩人也不說話,齊社鼎那不爭氣的眼睛,竟流出了眼淚,梅香也輕聲地抽泣起來,他們卻並不明白為什麼要哭。
梅香擦擦眼睛說:“喝點粥吧,你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了,看你下巴都尖了。”
她打來滿滿一盆熱水,用熱毛巾把少爺上上下下仔細擦了一遍。齊社鼎像個重病人一樣,任由梅香細心地伺候著,感到通體的舒泰。洗漱以後,梅香端來粥碗,一口一口地喂著少爺,像年輕的母親精心地照顧著自己的孩子。
這時,張媽進來了,接過梅香手上的碗說:“我來吧。”張媽是齊社鼎的奶媽,對齊社鼎有一種母親般的感情。可張媽一喂,齊社鼎就吃不下了。
梅香來了後,齊社鼎的病好了一半,可他仍賴在家裡不願去學校。太太卻一直把梅香留在自己的房裡,而齊社鼎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來照顧他的總是張媽。
其實,張媽看出了少爺與梅香之間的蹊蹺。她雖是個傭人,可在齊府做了十幾年,又是少爺的奶媽,心裡早已把齊府當做自己的家,把少爺當做自己的親人了。齊府的少爺怎麼可以和一個鄉下來的丫頭有瓜葛呢?但她又不想跟太太說,不願意把事情弄大,只是儘量伺候少爺,減少梅香與少爺的接觸。齊社鼎與梅香之間多了一重無形的障礙。
越是阻隔,越是激發渴望,什麼樣的阻隔能擋住年輕人的相思呢?
梅香也時刻渴望著見到少爺,可是太太一會兒都離不開她,就是睡在躺椅裡也要梅香不停地給揉啊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