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徒臻的應承,薛蟠算是全然的放下心來。當即笑眯眯的握緊了徒臻藏在飛鷹大氅中的手掌,嘻嘻謝道:“那就多謝聖上的美意了。”
徒臻見狀,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
逛了一會子,薛蟠只感覺冷硬的寒風吹在臉上,彷彿剪刀颳著一般的生疼。不由得皺眉問道:“聖上宮中可有暖房什麼的,外頭天氣太冷了,都凍臉。”
徒臻輕笑著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國庫空虛,宮中上下節儉還來不及,哪裡有功夫弄那些個。以前倒還是有的,只是後來被我廢掉了。”
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在薛蟠的面前,他自稱“我”的次數越來越多。
薛蟠也沒注意到這個細節。只是微微皺著眉問道:“可是我聽父親說,正月十五上元節的時候,上皇請這些個老臣一起賞花觀月,那暖房裡頭的花兒開得可好了。物種之稀奇名貴比我們家的暖房更勝。”
徒臻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嘴角,輕聲說道:“父皇和我是不同的。”
薛蟠一聽,頓時也明白了。立刻間對上皇的不滿膩歪又上了一層。只覺得有他把持朝政一天,自家小情兒總是受欺負。當下心中就琢磨著,是不是得攛掇雲兒加重藥量了。
薛蟠心中如何作想,徒臻自然是不曉得的。他只是看到了薛蟠對於自己宮中沒有暖房的不滿,還有滿眼滿心藏都藏不住的對自己的心疼。徒臻當即覺得這樣的事情也不是那麼憋屈了。左右三四年間,這樣的對比懸殊他已經習慣了。何況男兒立世,手掌天下權才是最重要的。貪圖安逸享樂雖然迷人,但卻不是徒臻想要的生活。
而且徒臻從來沒說出口的是,他之所以會這樣放縱上皇奢靡精緻的生活,也未嘗安了好心。
大雍朝自建朝以來便有些多災多難,天災人禍時時不斷。時歲尚遠的暫且不說,單只是他即位的這幾年,頭年是一場雪災,壓塌了多少房屋凍死了多少人命牲畜?第二年又趕上山東大旱,幾萬裡的田畝顆粒無數,逼迫當地百姓不得不牽家帶口的逃荒北上亦或是南下,第三年的時候雖然沒旱沒雪災,可黃河決堤,又淹死人命牲畜無數……
薛蟠每年上貢給他的上千萬兩甚至上萬萬兩白銀,幾乎全部都挪到了賑災之用。即便是這樣還有些捉襟見肘,拆了東牆補西牆之勢。可底下的一派官員卻依舊歌舞昇平,貪得無厭,只今歲貴妃省親一事,便有多少豪門官宦露出了端倪來……
時事如此,也怪不得徒臻會把注意打到他們的頭上了。
與此同時,徒臻也悄悄的將自己花上百萬兩白銀修葺乾坤宮,甚至每個月撥銀十萬兩供上皇玩樂觀賞的訊息秘密放了出去。僅僅冬日裡的一座暖房便需要每個月萬兩白銀去維護。神京嚴寒,每到冬日徒臻便派人去南方溫熱之地不遠千里挪了名貴稀奇的花卉供上皇賞玩。這些銀錢加起來,絕對夠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安穩一個冬天的。
長此以往,百姓們對於英明慈愛的上皇惦念的越來越少,甚至隨著自身苦難的加重,他們心中的怨懟也越來越多。而守在宮中忙於享樂,忙於爭權奪利的上皇自然不會知道,徒臻看似懦弱仁孝的舉動背後,正在悄悄的瓦解著他辛苦一生才聚集起來的人心和英名……
而對於這樣陰晦的手段,徒臻致死都不會讓薛蟠知曉的。所以在薛蟠的眼中,徒臻才會永遠都是那個因為被兄長謀害而不得不躲避到他們家以求避禍的勢單力薄的四皇子,才是那個雖然登上了皇位卻被父兄壓制的抬不起頭來的少年帝王……
只有這樣,蟠兒才會全心全意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他的身上。才會肆無忌憚的幫著他,維護他,甚至不惜為了他去設計一些綿軟好笑的計謀。
想到蟠兒居然會藉著雲兒受寵的機會攛掇他給上皇吃那些東西,徒臻心中便止不住的一陣好笑。雖然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惜他卻低估了宮中對於這些個腌臢手段的敏感和厭惡。幾乎是雲兒第一次使把戲的時候就被他放在上皇身邊的粘杆處的人察覺了。甚至不光是他,就連上皇身邊最為貼身忠心的李德裕也發現了雲兒的舉動,不過不知出於何種目的的,李德裕保持了沉默。
而徒臻也順勢指示了粘杆處的人將這件事處理的乾乾淨淨,不留後患。畢竟皇家的人對於入口的東西向來忌諱得緊,等不到上皇服用,待試吃的小太監服下之後萬事都暴漏無疑。而上皇對於自己身體的在意程度也決定了他絕對不會吃這種腌臢莫名的東西。
因此薛蟠特地拿給雲兒的藥丸雖然用上了,不過卻是徒臻指使人將藥丸研磨成了粉末之後兌水將上皇慣用的器皿全都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