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木門,手還在不停的發抖。
轉身,薄薄的簾帳後面,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幾個月的戎馬生涯勾勒出了他臉上剛毅的線條。在來靈城之前,我曾幻想過無數種可能,但我卻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會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曾朝我溫柔的微笑,曾給我溫暖的回憶,曾對我許下一生的承諾……
可如今,那劍眉緊鎖著,宛若星辰的雙眸痛苦的緊閉著,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雙唇如同乾枯的花瓣……
“非揚……”我跪倚在床頭,伸手摸過他冰冷而蒼白的臉,他的臉一向來是溫熱的,我那麼貪戀他身上的溫度,常常會倚在他懷裡不肯離開,然而現在卻冰涼得感覺不到一絲溫度,“你說過要回去娶我的,為什麼偏偏要不守信用……”話到盡處,淚已千行,染溼了床邊的被褥,他卻沒有睜開眼來看我一眼。
“錦兒……”薄唇微啟,是他在囈語,那原本滴血的心忽然暖暖的,就算現在他還放不下我嗎?
這樣已經足夠了……
我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微弱的脈搏傳來,我暗自舒了口氣,傷勢很嚴重但是並不致命。
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掀開他胸前罩著的被褥,即便我已經有了面對一切的心理準備,可看到眼前的一切時,還是禁不住那抽搐的心痛。
大大小小的新舊傷口遍佈在他身上,有的已然結疤,有的還微微滲出血絲。那最嚴重的一個傷口,正是這次險些要了他命的箭傷,傷口被白布包著,我只能看到滲出的血已然暗紅,在那白布上,比雪地裡鮮血更刺痛我的眼。
“你一定很痛吧……”我曾不止一次告訴自己要堅強,可看到這些的時候,淚水又無情的落下。
那血,是從他身上流出了,但同樣是從我心頭滴落的。
我咬著牙,解開他胸前的紗布,一層層,似在剝著我的心。
赫然,那傷口落入我眼中,兩寸大小卻扎得很深,幸而沒有危及心脈。顧不得那傷口的猙獰,我取出從蝶谷帶來了金創藥,那本是為逃難而備著的,沒想到第一個需要它的人竟然是非揚。
師傅的金創藥固然是這世上最好的,我取出瓶塞,將藥粉撒在傷口上,暫時的疼痛讓他不禁抽搐了一下,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我忙握住他的手,“快好了,你要堅持住!”彷彿是聽到了我的話,他竟安靜了下來。
我迅速的上完藥,又取了乾淨的白布將傷口包好,將被褥重新蓋回了非揚身上。
這種金創藥有個很好的功效,就是可以在短時間內發揮止痛的作用,非揚剛才還緊鎖的眉頭終於緩和下來,可臉色依然蒼白的可怕。
“錦兒……”他還在喃喃,即便是昏迷中的胡話,依然使我痛苦到快要停掉的心漸漸有了一絲知覺。
“怎麼樣?”一個身影悄然無聲的落在我身旁,開口卻是急切的詢問。
“傷的很重,但是沒有危及心脈……”我沒有回頭看影堯,只直勾勾的盯著床上的非揚,此時每一眼我都要牢牢的記住,將他是所有印在我心頭,“我給他吃了‘還靈丸’,這是師傅配製的,即使命懸一線也能救回來。”
“那就好……”
門外,遠遠傳來腳步聲。
“走吧……”我抬頭看著影堯,擦看眼角觸目的淚痕。
“這就走了?”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恩……”我點點頭,“走吧!”
吱呀的開門聲響起,我們已然落在了屋前的槐樹上,順眼望去,屋裡的燈火還在撲閃著,不再是召喚我過去,而是送我離開……
我本以為自己會任性的留下來,我本以為自己會為了愛情不顧一切……
然而我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
在得知他受傷的那一刻,我幡然醒悟,這一世我可以離開他,卻絕對不能失去他!
留下又如何?皇帝的手下總會發現我,到時遭遇不幸的就不僅僅是我了。而戰事又那麼危及,留下只會讓他分神來照顧我。
不管哪一種理由,只有一個結論:
寧願放棄,也不願失去!
他送的簪子緊緊的拽在手中,鋒利的刺破面板,血染紅了一地的積雪,可我已經麻木……風依舊蕭瑟的吹著,靈城的上空竟又開始飄起雪花,一如每一個平凡而寒冷的冬夜。
可是自那以後,每每遇到下雪的夜,我都會失眠。
因為那夜,我做了一個此生都無法判斷對錯的決定。
雁字回時月滿樓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