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頭子帶個小娃娃……”
周立安已經老眼昏花了,看不到王老栓變幻的表情,只是自顧自地嘆息。
“雍家還有後?”
王老栓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聲音儘量顯得平靜一些,“我剛才在老雍家門口那裡遇上了開車的小孩子,也就二十多歲吧,自稱叫雍博文,難道就是他?”
“雍博文?”周立安有些拿不定準,回頭瞧了周大江一眼。
周大江道:“是叫這個名字,前幾年我還託人打聽過他。雍老爺子過世之後,把那孩子託付給了一戶姓艾的人家。那孩子爭氣啊,考上了名牌大學,還拿了雙學位,現在應該過得不錯。怎麼,他回來?難為這孩子了,居然還能記得這個日子,真不知道他這麼多年孤單單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裡過活。”
王老栓卻是坐不住了,心裡直個勁地後悔,暗暗罵道:“王老栓啊王老栓,你這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肚子裡去了,剛才怎麼就不信那孩子的話呢,明明棉花在他身邊啊!除了雍家的人,誰能讓棉花乖乖聽話!怎麼就讓他這麼走了?真是,真是……”
胡亂應付了幾句,王老栓向周立安父子告辭,起身急匆匆地離開了。
周大江把王老栓送出門,又順便去買了紙錢火燭,剛一轉回來,周立安便喚他,“江啊,我屋櫃裡頭有個黑木的盒子幫我拿過來。”摸索著從腰帶上解下鑰匙遞給周大江。周大江依言進裡屋開啟櫃子,果然看到一個黑木盒子,長長扁扁,卻是個旱菸匣子,便以為老頭子煙癮犯了,不禁眉頭大皺,拿著匣子出來,道:“爹,你不是好些年都沒抽這旱菸了嗎?”
周立安接過匣子輕輕撫摸匣面,嘆道:“你曉得什麼,這裡裝的不是旱菸,是你們這幫兔崽子的身家性命啊!”
周大江知道老爹從來不說虛糊的話,既然說這匣子裡裝的是後代子孫的身家性命,那就絕對假不了,不禁大惑,暗自思忖這麼個小盒子裡裝的是什麼,能讓老爹這麼說。
周立安輕輕摩捘著已經有些掉漆的盒面,若有所思地道:“真快啊,這麼一眨眼的工夫,已經二十年了。江啊,記不記得你們兄弟幾個二十年前都在做什麼活計?”
周大江掰著指頭道:“當時我在良種廠當工人,老二在環衛站開灑水車,老三在市機械廠當保衛幹事,老四開公交車,老五在基建隊當工人。”人人都看見老周家如今風光無限,但他周家人自己卻還清楚記得當年那些未發跡時的日子,周老爺子是開國功臣不假,可把他們五兄弟都送到部隊之後,就再沒為他們的前途說過一句話,為此五兄弟當年都有些埋怨父親。
周立安又問:“那還記得你是啥時候提幹的?”
“改革元年吧,具體日子記不太清楚了。”那一年即是整個國家的轉折點,也是他周大江一生命運的轉折點,就在那一年他因為工作成績得到上級認可,又跟當時的廠長關係鐵,被推薦提拔成了副廠,跟著便一發不可收拾,以兩年一個臺階的速度飛快晉升,副廠長、廠長、農業局農業科科長、農業局副局長、農業局局長、省農業廳農業處處長……最後在副廳長位置上退下來。
“我記得,是改革元年九月十三,雍家滅門的第二天!”
周立安老爺子的話裡帶著股子陰森森的味道,讓周大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好端端的幹嘛把他提幹的事情跟雍家滅門聯絡起來?
“這個盒子裡的東西,就是那一年的九月十二到咱們家的!”
周立安說著啪地一下翻開盒蓋。
周大江伸長脖子瞪大眼睛往裡看。
匣子裡只有一張泛黃的舊紙,紙上寫了一列字,一時間也瞧不清楚內容。
“那是九月十二那天早晨,天剛矇矇亮,雍老哥突然上門,跟我說了一些話,留下這張紙條,下午他與松巖老爺子帶著雍博文那娃串門走了,九月十三早天雍家十幾口人連個動靜都沒有就全都死了。我還記得清清楚楚,那股子血腥味一直飄到了咱家屋裡,我是被燻醒的,還以為是回到了戰場上!那之後,你們就都勸我搬家,說什麼住在這凶宅子旁邊彆扭,都被我給罵了回去。你們暗地裡都說我老頑固,死腦筋。其實啊,你們不知道,我不能搬啊,我要搬了,你們這幫兔崽子這輩子都別想再翻身了!”
周立安捏著紙條一端,小心翼翼地拿起來,端詳半晌才遞給周大江。
周大江展開細瞧,只見那紙上寫了四句。
“白虎帶煞風水定,二十年來運氣升。一朝得遇故人還,披星莫見太白起。”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