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博文便聽自己似乎在笑,那笑聲又脆又甜,卻充滿嘲弄意味,笑了兩聲指著那年輕和尚道:“你這小和尚口聲聲說什麼男女授授不親,又說什麼出家人不近女色,說得動聽,其實卻是心裡一直藏著窩著根本放不下,人家只是求你幫忙拉一把,根本沒什麼其他用意,偏你卻一套又一套,這由頭那由頭的,不肯伸伸手幫忙,都說和尚慈悲,你卻連我這小女子都不肯幫,不知修的佛都修到哪裡去了,修的又是哪家佛。”
那年輕和尚驀得一震,臉色變幻,突地仰天大笑,拋去木杖,走上前伸手道:“多謝女施主今日這一手之援。”
雍博文便聽自己道:“不曉得你在說什麼呢。”一隻手伸將過去,卻是又白又嫩,細小纖弱,與自己那關節粗大皮糙肉實的男人手截然不同,不禁嚇了一跳,暗想怎麼變成女人了,但心底卻又有個念頭在嘲弄自己的大驚小怪,道是男男女女有何需驚異,這一世為女下一世為男,誰敢說前世是男還是女?
兩手緊握。
那和尚突地大聲吟道:“今日得相見,正是大緣法!”
正是那日八葉枯木擄走雍博文所念謁語!
這一握,剎時間天翻地覆,光陰流傳,千百世轉眼而過,姻緣糾纏,時事反覆,逐一在心靈深處展現,他們或為兄弟,或為夫妻,或為仇敵,或為情人,或為知己,在不同的生命相同的輪迴中經歷著共同的命運。
千秋百世,轉眼須彌,光陰的輪迴突地固定。
山溪鳴湔,那個年輕的和尚赤足站於水中,向著岸上白衣長髮的少女微笑:“女施主,可否助貧僧脫離這山溪之困,拉我這笨和尚一把呢?”
少女面目模糊一如以往,身後綠樹蒼翠,高大山門隱約自枝葉隙間露出。
那山門正中一塊大匾,上書三個大字“青龍寺”!
白衣少女輕笑道:“好個笨和尚,瞧你又精又靈,長得也結實,卻跳不出這小小山溪,那又談什麼跳出紅塵?莫不是在這裡故意如此,想佔我便宜?原來卻是個不守清規的出家人。”雖是如此說,卻終還是向和尚伸出手去。
那手一伸,面上籠著的迷霧宛如遇風吹散,消失無蹤。
終於看清了她的樣子!
第四十章花間劍
轟隆隆巨響,山搖寺顫,山門癱塌,碎石飛濺,暴塵揚灑。
大大小小的石塊同同瀑布般順著高高石階滾落,直砸向那盔明甲亮的兵陣當中。
眼見著磨盤大的石頭當頭砸下,當兵的也是人,哪能不懼,一時紛紛後退,嚴整的陣形登時騷動散亂。
白衣女子將劍一橫,長笑道:“這麼個破爛廟,有什麼好守的,既然天子下詔,那你們就都還俗去吧,剃不剃這光頭有什麼值得計較的,釋加摩尼自己本也沒剃過頭,卻非要弟子不留髮,這算什麼道理?想是後來的笨蛋們自作主張,自以為自己的這一頭煩惱根阻了修行,成不了佛,修不得道,便以己奪人,非要別人也跟自己一樣剃光腦殼,聚到個黑屋子裡整天裝模作樣的嘟嘟囔囔,這經何處不可念,佛哪裡不能信?禿頭們,都滾蛋吧,佛祖想也不要死和尚當信徒,死都死了,還念什麼經,修什麼道?”
這一番話可當真是大逆不道了,若不是這白衣女子身份特殊,只怕和尚們就要群起而攻之了。
僥是如此,也把那些老和尚氣得直翻白眼,紛紛合什,直叫罪過,年輕和尚議論紛紛。
為首的花白鬍子和尚哆嗦著手指著白衣女子叫道:“花間,惠果大阿闍梨讓你為他護法道統傳承,可如今大難當頭,你不思衛寺,卻這般胡言亂語……”
“我怎麼胡言亂語了?”白衣女子花間指著老和尚道,“這裡不是西方極樂世界,說了算的不是你家大日如來,是長安城裡的皇帝老子,讓你還俗你就得還俗,難道還能抗得這旨意不成?你們這一幫光頭想是覺得修行有成,要用這腦殼來試試人家的屠刀鋒不鋒利了。”
花白鬍子和尚義正言辭地喝道:“昔日佛祖捨身喂虎割肉飼鷹,今當末法之時,我等弟子自當以身衛法,絕不能遵從這荒堂旨意,我青龍寺為天下佛寺表率,今日若是退卻,如何面對天下佛友,又讓其他佛寺如何自處……”
花間斥罵道:“我呸,我看你是要衛的不是佛法,是青龍寺這萬傾良田無數資財吧!惠果當年就說過,你們這些和尚經念得越來越多,事行得越來越歪,不思宏揚佛法,只盤算著建多少寺佔多少田糊弄得多少大施主,這佛信得隨隨便便,可錢抓得卻是實實在在,今日一看,你不僅抓錢抓得實,而且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