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裡除了四海呈上的冊子,好像再沒有多餘的東西。
瓊玉尷尬地站在那裡,直到昭夜離開桌案從另一扇門裡出去。但到了下一次,她還是會記不住教訓撲哧著翅膀跑來。
除此之外,昭夜在孔雀林聽雨彈琴的時候,瓊玉裝作採集花露漫不經心走過的樣子,這段路她走得極慢,只有這樣才能與他相見得持久一些,但她的腳步聲從未擾亂過昭夜嫻熟的琴技。
總之,有昭夜的地方就有瓊玉。
莫約百年之後,楚國巴蜀白狐橫行,昭夜親往降妖,瓊玉請示同往卻被駁回。
那夜蓬萊大雨,瓊玉隻身站在孔雀林的石子路,溼卻一身黃衫,眼裡翻滾雨淚,等待琴音落尾,昭夜從閣樓出來的那一刻。
昭夜未聞未見,仙氣縈繞周身,從她身旁走過,雨中穿行,卻滴水未沾。
這是第一次,瓊玉僭越地拉住昭夜的衣袍,昭夜第一次回過頭來看她。
瓊玉的手瑟瑟發抖:“仙君……仙君為何不讓小仙尾隨除妖?瓊玉仙法平平,卻也知道天煞狐星現世意味著什麼。仙君想憑一己之力救獲蒼生,也許……也許……”
“對付白狐,一己之力足矣。”昭夜單手一揮,落葉集聚成形,千葉傘旋在瓊玉的發頂,輕輕掉入她的手中。
“別再跟著我,”昭夜踏在小徑,“很快,我就會回來。”
的確很快,快到來不及眨眼。昭夜當天離開,當天回到蓬萊。
可他變了,變得不像蓬萊掌門昭夜,不像救度蒼生的九重上仙。
昭夜蓬頭垢面,握著承影劍步向海面,他要開啟鎮妖海底之門,放出最可怕的妖孽,沉睡了三萬年的九尾妖狐即將問世。他正在做這樣一件為禍蒼生的事情,無人能夠阻止。
“仙君,醒一醒。”瓊玉徒手握住承影劍,鮮血隨著仙氣溢位白雪皓肌。
“放開!”昭夜抽動著劍,將傷口扎得更深。
“醒一醒,為了蒼生為了蓬萊,瓊玉拜託你醒一醒!”她將劍握得更緊,滾燙的珠淚自臉頰淌落下來。
“我從不問蒼生。”昭夜的唇微微上揚,他自嘲地笑著:“還有什麼時候能比現在更為清醒?我知道了母親,知道了自己是誰,知道自己是師父與九尾妖狐的骨肉,我很高興。”
瓊玉說:“仙君若真的高興,為什麼瓊玉還在哭泣?”
“讓你哭泣,我很抱歉。”他看著梨花般流瀉的淚水,終是狠下心腸,“大道問蒼生,從不是我所求。鎮妖海底封鎖我們母子上萬餘年,我想要一次團聚。”
他集掌成勢,一蹙青眉,掌力打在瓊玉的心口,將她重傷在地。劍光掃過海面,唸誦著蓬萊的仙咒,在蔚藍之海開啟一條通往地獄的大道階梯,深不見底。
妖氣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衝出海底,魑魅魍魎縱橫蓬萊仙境,九尾妖狐的眼睛閃爍在萬丈海底,它正在慢慢轉醒。
眼看昭夜將要鑄成大錯,瓊玉用盡千年靈力召喚煉獄赤焰鎖鏈,耗盡修為在海面畫著一道道鎖結,她正用生命封印著成千上萬的妖魔,用不了多久,她將同他們一起沉入鎮妖海底,永世無法踏出。
僅有之力將要耗盡之時,瓊玉鼓足了勇氣,拋開規矩,拋開身份,拋開一切阻礙,跑進他的懷中,靠在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懷。昭夜一動不動,承影劍怦然墜地。
“傻瓜,不要相信妖魔,不要相信他們。”瓊玉哽咽著說,“你是昭夜,是蓬萊的掌門,是生來仙身仙籍,傲骨一身的上仙。她在騙你,她怎麼會是你的母親。”
其實,她怎麼會乖乖聽話地留在蓬萊?她去了巴蜀,聽到白狐與他的談話,聰明的昭夜卻信了她的鬼話,他太想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太執著於自己的起源,無論所言的真假。
昭夜選擇在追溯中沉淪,那麼這樣的他,就由我來守護!
“再見了,我愛的昭夜。願如此,能換得你長安一世。”
瓊玉消散在昭夜的懷裡,鎮妖海底吸納了她的三魂七魄,也許在海底還會幻聚出一個瓊玉,永生永世為鎮守鎮妖海底而生,離不開深邃陰鬱的海底。
海面恢復風平浪靜,空留昭夜立在水中,依舊沒有情緒。
三日後,昭夜向瑤池王母請罰,自行遞交掌門之位,傳位青冢。自此,蓬萊從浩劫的化險為夷慢慢走向鼎盛,日漸發揚光大,成為仙界最耀眼的靈島仙境。
昭夜解下使命的包袱後,日日撫琴於鎮妖海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同時,他看守著海面,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