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他不要暴露他的仇恨,要平靜地等待,等待有利的時機,等待別人鬆懈,然後擰緊繩索,再也不鬆手。所有的時候都要這樣,她對他說,這才是有效整頓病人的方式。
另外兩個黑男孩是兩年後來的,兩人開始工作前後就差大約一個月,而且兩人看起來非常相像,以至於我覺得她把先來的那個人作了複製。他們個頭高、醒目、瘦骨嶙峋,面部像削出的燧石箭頭一般沒有表情。他們的眼神很尖銳,如果你碰到他們的頭髮,那頭髮都可以把你的皮銼掉。。 最好的txt下載網
《飛越瘋人院》第一部(12)
他們三個都像電話機一般的黑。從曾經在她面前經過的長長的黑人隊伍那裡,大護士領悟到了他們面板越黑,就越可能奉獻更多的時間來打掃擦洗以便保持病房的乾淨有序。舉個例子,這三個黑男孩的制服總是像雪一樣的纖塵不染,就像她自己的一樣雪白、冰冷,而且僵硬。
所有三個人都穿著漿過的雪白褲子、一邊有金屬摁釦的白襯衫和擦得像冰一樣白的鞋子,當他們在大廳裡上下走動時,鞋子的紅色橡膠底就像老鼠一樣安靜。他們行走時從來沒有什麼聲響。每次某個病人想有點私人的空間或者向另一人說點什麼秘密時,他們就會在病房的不同地方突然出現。某個病人正獨自一人呆在某個角落裡時,咯吱一聲,他臉頰的一邊會突然像起了霜凍似的,他轉向那個方向,只見一個冰冷的石頭面具靠牆漂在他的上面。他就看見了一張黑臉,沒看到完整的人,牆壁和白衣服一樣白,就好像一扇擦得非常乾淨的冰箱門,在牆壁的襯托下這黑臉和黑手就像飄忽的鬼魂一般。
經過幾年的培訓,三個黑男孩都越來越適應大護士的頻率。他們能夠斷開金屬線的直接連線,而透過接收電波來運作了。她從不大聲發號施令,或者留下可能被來訪的妻子或學校老師發現的書面指示。再也不需要這麼做了,她和黑男孩們可以透過高電壓的仇恨波長聯絡,有時甚至在她想到某個命令之前,這些黑男孩們就會出去替她執行。
因此,在大護士找到她的員工後,效率就像巡夜人的時鐘一樣牢牢控制了病房。大家想的、說的、和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好幾個月前根據護士日間做的小筆記提前計劃好的。這筆記被輸入到護士站鋼門背後時常嗡嗡作響的機器裡,然後一定數量的“日間指令卡”就會出現,上面打了正方形小孔組成的圖案。每日伊始,明確標上日期的日間指令卡會被插到鋼門的某個槽裡,牆壁便開始嗡嗡響起來。六點半時宿舍裡的燈準時亮了,黑男孩們飛快把急性病人們趕起來,讓他們將地板擦乾,把菸灰缸倒空,將一天前某個老傢伙短路燒死時在牆上弄出的抓痕磨掉,而那老傢伙倒下時身體在濃煙中可怕地扭曲著,身上充滿橡膠的焦糊味道。“輪椅人”把死木頭似的腿腳甩到地板上,就像坐著的雕像一樣等待著某人把輪椅給他們推進來。“植物人”在床上撒尿,擊活了電子震動訊號裝置,把他們掀到了地板上,以便黑男孩們用水龍頭沖刷他們,給他們換上乾淨的綠衣服……
六點四十五分,剃鬚刀開始嗡嗡響起來,急性病人們按照名字的字母順序在鏡子前面排起隊來,A,B,C,D……像我這樣能走的慢性病人在急性病人完事之後再進去,然後“輪椅人”被推進去。最後只剩三個老傢伙,他們在休息室各自的躺椅上刮鬍子,下巴底下鬆弛的面板上覆蓋了一層黃色的泡沫,為了防止他們在剃鬚時亂動,看護給他們的額頭綁上固定用的皮帶。
有些早晨——特別是星期一的早晨——我躲起來試圖對抗這些時間表。其他的一些早晨,我認為更為明智的是徑自進入A和C之間的位置,跟其他每個人一樣按照慣例行事,甚至連腳也不用抬——地板裡的強磁場就像對待遊樂中心的木偶一般操縱著我們。
七點鐘食堂開門時,病人們排隊的順序也顛倒過來:首先是坐輪椅的、然後是能走的慢性病人、之後是急性病人,大家拿起盤子,盛上玉米片、燻肉、雞蛋和烤麵包片——今天早上還有放在翠綠生菜片上的一片罐頭桃子。一些急性病人給坐輪椅的病人拿來盤子。大多數“輪椅人”只是腿腳不好的慢性病人,他們可以自己給自己餵飯,但是有三個“輪椅人”脖子以下沒有任何的知覺,脖子以上也幾乎不能動,他們被稱為“植物人”。在其他人都坐下以後,黑男孩們把他們推進來靠著牆,給這三個沒牙的人拿來一模一樣的盤子,上面盛著泥漿似的食物,並附上白色的飲食小卡片,寫著“機械軟食”字樣:雞蛋、火腿、烤麵包片、燻肉,每一樣食物都被廚房裡的不鏽鋼機器攪拌過三十二次。我看到那機器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