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2 / 4)

小說:斷裂 作者:開蓋有獎

長(1)

如果翻開卞紹宗的檔案,白紙黑字,卞紹宗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的第一站,就是九十里鋪中學。

第二章:農民校長

九十里鋪實在是太窮了。當年的大學生卞紹宗沒有想到故鄉清谷縣還有這麼窮的地方。卞紹宗第一次和九十里鋪親密接觸是大四那年去那裡參加大學生社會實踐鍛鍊。

卞紹宗先是拿著西北師大開具的介紹信,坐火車到清谷。在清谷縣教育局換取開往九十里鋪中學的介紹信時,他以為局長苟長利會接見一下他這位學生領袖的,後來才發現大小局長連一個影兒都沒有,只有各科室的辦事人員在堅守崗位。卞紹宗一開始有些納悶,後來才搞明白,眼下面臨大中專學生畢業分配,前來跑關係的學生、家長太多,頭頭們都以深入基層的名義躲起來了。

在教育局換完介紹信,卞紹宗坐上長途班車,一路顛簸著來到了九十里鋪。那是個六月的正午,日頭孤獨而且傲氣地懸掛在天上,往地面上噴射著乾燥而濃烈的火焰,田野裡的麥苗早被曬乾了,乾癟的麥穗在炙熱的風中,顫巍巍的伸展著清瘦的脖子,像被漁民撒在岸邊的一條條小魚,焦渴地大張著嘴巴,垂死地盯著空曠的蒼天和空曠的大地。車廂裡擁擠不堪,儘管開著窗戶,仍然被散發著汗餿味和體臭的山民們塞得有些令人窒息。誰也不可能有閒情關注他,關注他這個穿著還算體面的優秀大學生。他被擠在車廂最後面,此時此刻,他覺得他非常渺小,渺小得基本被人忽略了,誰也不可能知道他這個大學生會給山村帶來什麼,對這裡的經濟發展和教育意味著什麼。

但是,當他以全新的姿態站在九十里鋪中學的講臺上的時候,一如在死水裡扔了一塊大石頭,衝擊而起的浪花和漣漪久久地在校園裡、在師生的心目中繚繞。

卞紹宗創下了九十里鋪的許多第一:第一個來九十里鋪的大學生,第一個來九十里鋪的城裡人,第一個在這裡參加社會鍛鍊的青年,第一個用標準普通話教學的教師,第一個……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他抓緊一切機會,白天給學生講課,晚上和全體教師座談、交流從高等學府學來的教育教學方法和理論。卞紹宗就像一扇通向現代教育的視窗,大多數教職員工透過他,才知道現代教育學、教育心理學這些陌生的學科竟然有著如此神奇的力量,才知道創新性教育教學模式的巨大威力。學生們在聽他講課的時候,一雙雙山裡娃特有的純真、狡黠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漏聽一個字、一句話,這使卞紹宗感到一種強烈的震撼,感到了肩上擔子和責任。

校長龐社教說:〃卞大學生,你這次到我們這裡來搞實踐鍛鍊,是我們的福分啊,我們這些老師,在這裡擔了個為人師表的好名聲,與您的學識相比,簡直是白混了。〃

卞紹宗就謙虛地說〃主要是咱這裡太封閉,太落後了。〃

龐社教嘆口氣:〃唉!我們這裡,靠啥才能不封閉、不落後啊。〃

卞紹宗說:〃靠您和您的同事們。〃

〃我和我的同事?〃

卞紹宗說:〃是啊!教育,也只有教育,才能富甲一方,這是許多國家的法寶了。〃

龐社教苦笑一聲,啥話也不說了,一張典型的老農才有的飽經風霜的臉,寫滿了一如腳下這片黃土地一樣的無奈,唯一和老農不一樣的,是被些許墨水和文化浸染過的思維,透過一雙如秋天豆莢一樣乾癟的眼睛,在瞳仁裡或多或少地表現出幾分睿智和含蓄,而這難得的睿智和含蓄接觸到農村如何才能不封閉、不落後這樣的重大問題時,就顯得有些惶恐。如果是純粹的農民,就不會有這種惶恐,特別是深山裡的農民,他們更多的是對命運的屈服和對現實的麻木。

龐社教不說話,卞紹宗也就閉了嘴。卞紹宗心裡太明白了,九十里鋪中學,還是九十里鋪鄉的最高學府呢,教師隊伍的素質尚且如此,那麼,整個九十里鋪鄉屬其他村小學的教師隊伍是個什麼樣的層次,就更可想而知了。

〃龐校長,又來麻煩您了。〃

校門口進來了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農民,徑直到了龐社教的辦公室,說話間,恭敬地給龐社教遞上了一支清谷牌香菸,〃我父親過世兩年了,家裡沒有安穩過,我去年在城裡打工摔了腰,留下了後遺症;兒子上學也不爭氣,從沒有及格過;到集鎮上買了幾十斤小麥種子,種在地裡,都沒有發芽,絕收了,後來才知道是假種子,現在一家人都揭不開鍋了。請您看個日子,給我父親遷個墳。父親那邊的日子是不是不好過了,折騰我們活著的人呢?〃

◇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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