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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節:第十九章:在交易的平臺(2)
從政策上講,幹部的提拔任用依據的是《幹部提拔任用條例》,而在政策的背後,卻始終能看到一個偌大的無形的市場,主導這個市場行情的,不是什麼制度什麼條款,而是為數不多的幾個權力的具體操作者。甄文明和牛星燦就是這樣的具體操作者。卞紹宗提拔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又一次登門拜訪了牛星燦,然後背過牛星燦,悄然地、鄭重其事地拜訪了甄文明和組織部部長。
拜訪甄文明時,他帶了兩千元的紅包。卞紹宗反覆琢磨了,這個數目不大也不小,說大吧還真的不算大,只是個人情,夠不上行賄,說小吧也確實不算小,夠給父親買兩瓶進口藥的。
甄文明說:〃小卞你這是幹嗎嘛。〃
卞紹宗說:〃書記,說穿了這點錢真是個小意思,是點茶葉錢,您讓我負責扶貧辦工作,這為我實實在在為縣裡做點事情提供了難得的機會,我只能用工作報答您了。〃卞紹宗有意把自己任職看作甄文明的意志。
甄文明的口氣果然輕鬆了許多,說:〃相信你一定能幹好的。之所以給你壓擔子,一來你的實力在那裡擺著,二來省裡也給我們打了招呼的。不是說這樣的招呼不能打,這樣的招呼是我們的榮幸,使我們看到未來扶貧工作的潛力和希望。〃
卞紹宗使勁點著頭。甄文明也提到省裡打招呼的問題,而且用詞頗為講究,特意強調招呼不是打給他本人而是〃我們〃,衝這點,卞紹宗可以判定,甄文明的城府比牛星燦要深得多,雙方較量,如果按規則出牌,牛星燦顯然不是對手。
組織部很快就下發了關於卞紹宗同志到省委黨校青幹班學習的通知。得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卞紹宗的第一反應,就是可以有更多的機會和周筱蘭相處了,未來見面與相處的日子,一定有著更多的回味和意味。和周筱蘭在省城一聚後,梳理起和周筱蘭所有相處的日子,卞紹宗覺得,和周筱蘭相處的每一點每一滴都很難忘,當然最難忘的就是消魂之夜了。每當繁重的工作之後,回到家中,服侍父親吃完藥,他就把自己關在小屋裡,讓孤獨的夜晚覆蓋自己所有的思想和思緒,這時候,周筱蘭白皙的面板、迷人的眼神、溫柔的笑臉、燃燒的激情就像黑暗中的光亮,把他帶到了另一方色彩斑斕的天地。
他還想到了周筱蘭那豪華、浪漫、別緻的別墅,而這些,給他的思考歸結起來只有兩個觸目驚心的詞彙:權力,金錢。
因為她父親手中的權力,作為女兒的周筱蘭的地位沒有理由不比芸芸眾生顯赫和高貴。
因為老公手中的金錢,作為妻子的周筱蘭的日子沒有理由不比普通老百姓的女兒要好。
這就是權力和金錢的魅力。而自己,才剛剛叩響了權力的大門,他只是看到了大門裡的一切,真正瀟灑地跨進去尚須時日,因為他是小小的主任,而不是卞縣長、卞專員、卞市長、卞省長。
畢竟,自己邁出了艱難的第一步。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他覺得,這一步,儘管顯得矜持、倉促,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兒的羞怯,但是仍然值得可喜可賀。比起仍然在九十里鋪艱苦奮鬥的窮教師們,他完全有理由讓自己的心情好起來。於是,下班後,他把腳踏車蹬得悠然,讓所有的思緒在晚風中飄散。
他照例進行著每天回家後對父親的悉心服侍。今天父親的神情有些奇怪,圓睜兩眼,臉上乾瘦的面板繃得很緊,顴骨高聳,幾乎要撐破單薄的面板了。喂藥,他死活不吃。
父親說:〃宗兒,我不想活了,別管我了,讓我死吧!〃
卞紹宗吃了一驚,父親的情緒前後落差如此之大,他有些始料未及。
平時,父親總是很樂觀,父親總是期待著他們的機床廠在黨委班子的堅強領導下,東山再起,重整旗鼓,請他這個工人階級出山呢,到時候,他將以工人階級主人翁的身份出現在車間,胸懷朝陽大幹一場革命。每當這時,卞紹宗就順著他、籠著他,介紹目前的困難儘管多麼巨大,但是前途是如何光明雲雲,等企業恢復了元氣,一定會鋼花飛濺的,機器轟鳴的,凱歌嘹亮的。有幾次父親非要讓他用腳踏車馱著,到企業去看看,聞聞廠房裡飄出來的鋼鐵、機床、潤滑油和煤煙混合在一起的特殊味道,卞紹宗都以企業正處在困難時期,領導們都在忙著深化改革為由,攔住了。他明明知道是對父親的欺騙,卻是沒有一點其他的辦法,除了欺騙,還有什麼法子呢?父親的狀況,需要的是虛假和欺騙,他的生命世界和精神世界經不起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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