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又回到了蘇銳的身上。
“談不上。”死神低頭看了看肚子上那個可怖的傷口,又看了看剛剛斷掉的那一條胳膊:“按理說,我是應該恨他的,但是,恨不起來。”
“為什麼呢?”山本恭子問道。
“也許,只有到了馬上就死的狀態,才會發現,很多情緒都已經不再重要了。”死神輕輕的搖了搖頭。
人在臨死前,總會釋然許多。
對於過往,對於仇恨,對於那些曾經執拗而放不下的事情。
還好,那瓶藥水的副作用並沒有到來,死神現在能夠順順當當的開口講話,與尚未退去的藥效不無關係。
死神看了山本恭子一眼,又說道:“如果我真的殺了他,你會恨我嗎?”
山本恭子沉默了一下。
死神難得的笑了:“好了,我知道答案了。”
山本恭子看了看哥哥:“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我這一輩子,確實也累了,很累。”死神感覺到眼皮有點發沉,說道,“也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哥哥……”山本恭子輕輕的呼喚了一聲,眼眶變得更紅了。
是啊,正常人受了這麼重的傷,都不可能支撐多久的,更何況,死神還說了這麼多的話。
“你就沒想問問,這些年來到底在我的身上發生了什麼?”死神說道。
“我是想問,但是怕你的時間不夠講。”山本恭子的聲音之中帶著一股清晰的心疼之意。
“其實現在想想,也沒什麼,都是一些利益之爭罷了。”死神搖了搖頭,“一旦涉及到權力和利益,就會有很多紛爭,蘇銳以後也難免,人類……就是這樣……”
蘇銳以後也難免。
這也許就是死神的臨終提醒了。
而類似的話,他在之前也對蘇銳講過,只是用的是另外一種方式罷了。
死神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眼睛也緩緩的閉上了。
山本恭子一下子慌了。
雖然她已經做好了哥哥隨時都可能會離世的準備,但是當這一刻真的要來臨的時候,山本恭子的心中滿是慌亂與恐懼。
在失憶之前,這種情況真的很難在她的身上出現。
但是現在,山本恭子卻覺得,每一次的生離死別,都是生命中的難以承受之重,她完全不知道該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來面對這樣的情景。
“哥哥……哥哥……”山本恭子抱著死神,喊了幾聲。
她似乎已經能夠感覺到,死神的呼吸在明顯變得微弱起來!
眼淚開始從山本恭子那早就發紅了的眼眶之中流出來。
死神並沒有死,他艱難的睜開了眼睛,目光虛弱而溫和。
看著妹妹為自己而流淚的樣子,死神想要伸出手,抹掉山本恭子臉上的淚水,可是,這時候的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手了。
山本恭子有些哽咽:“我難受。”
如果人生註定是一場離別的話,那麼這一場人生為什麼要開始?人生過了中段,所等待著自己的就是一場接著一場的痛苦,不是嗎?
死神說道:“不用難受,其實,比起以為我已經死了很多年來,現在這個結果,不是更容易接受的嗎?”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現實卻仍舊讓人很痛苦。
在山本恭子的立場上,不管死神曾經做過什麼,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他的第一個身份,都是自己的親生哥哥。
她想了他很多年,唸了他很多年,今日終於得見,迎來的卻是永別。
可以說,山本長山的“離奇死亡”,也改變了山本恭子的半生。
“落葉歸根,把我帶回東洋,我也就能徹底地歇歇了。”死神虛弱的靠著樹幹,“這些年,真的挺累的。”
他的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看起來威風凜凜的死神,其實遠沒有別人看起來那麼舒服與風光。
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願意始終生活在黑暗之中。
“我這次來,就是要把你帶回去的。”山本恭子說道。
她在壓抑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可是有些感情無論如何都是壓抑不住的,從她眼眶之中所湧出來的淚水也更多了。
“其實,我現在忽然有點捨不得走了。”死神的話鋒一轉。
他的聲音已經很小了,似乎能夠被隨時吹散在夜風之中。
“我也不捨得你走。”山本恭子絲毫不怕沾染上死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