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泡泡沒事。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含弘光大。泡泡吉人天相,將以有為也。”
“到底是啥病呀,向先生怎麼說?”
鐵徒手倒沒有隱瞞,把向惠中所言和盤說了。烏蘭愣怔了半天,輕聲說,說的也是,我像泡泡這麼大的時候,已過門了。鐵徒手握緊烏蘭的手,又把自己的看法做了補充。他說,向惠中這人古董些,醫術還是不錯的,泡泡生出這種病來,也合乎人之常情,只是,只是。。。。。。見鐵徒手吞吞吐吐,烏蘭說,相公,泡泡雖是粗使丫頭,卻是我父母一片愛女之心,我也一直把她當自家妹妹看待,難得相公宅心仁厚,一力抬舉於她,我心中很是感激,本想等她長大了,為她謀一個好下落,我也朝夕有個貼心人陪伴,誰料想,風雲突變,我一個婦道人家,方寸已亂,泡泡的事,全靠相公做主了。鐵徒手料想烏蘭一定把事情想岔了,眼下又不便明說,只裝作沒聽懂她的話,便漫應道:夫人所見極是,自家人,我該當盡力。只是目下急務療病為先。烏蘭說,療病是該當的,可郎中說要緊的是心病,這倒難些了。鐵徒手拍拍她的手,安慰說,夫人不必太過憂心,郎中說的明白,心病要下心藥,咱們對症下藥便罷。他見烏蘭一臉迷茫,便笑笑,輕鬆說,也不難,以言語化之,使其心結疏朗,以湯藥調之,助其身體康健,內外協同,康復即在眼前,夫人終日操勞,心力交瘁,還望善加珍攝才是,泡泡之事,某雖不才,倒不見得百無一用。聽了這話,烏蘭愁眉為之一展,喜道:相公有辦法?鐵徒手故意顯派道,你可千萬別小瞧了你家相公,想當年,岳父母大人,慧眼識人,於柴門小戶中提攜本人為乘龍快婿,那是何等的英明啊!又有夫人不惜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姿,下嫁於一個不知未來的窮書生,萬里相隨,遠走荒寒,這又是何等的鬚眉襟抱啊!如今一樁小小變故,便束手無策,倒讓夫人心生憂患,鐵徒手呀,鐵徒手,好你個負心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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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鹽 十五(6)
鐵徒手一席玩笑話,竟惹得烏蘭泣不成聲,一頭倒在他的懷裡,顫巍巍地叫了聲:
“相公,我的相公!”
“絕不能傷害烏蘭!”
鐵徒手心尖那兒被一個冰冷的東西磕了一下,涼颼颼的感覺還在,一根火筷跟著就戳過來了,冰冷與灼熱反覆攪拌著,他又感到了一陣暈眩。他緊緊地摟抱著烏蘭,從心底湧上這麼一句。烏蘭雖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心靈仍是一張潔白的紙,這張紙上,什麼也沒有,沒有世俗的一切,金錢,功名,權力,虛榮,女人天生的嫉妒,都沒有,紙上只端端正正地寫了幾個人名,那是自家的男人和孩子。什麼叫出汙泥而不染,這就是了。官府人家,前衙公文往來,口口聲聲離不開王法正義,後院迎來送往,熙熙攘攘少不了利尚往來,別的官員的娘子擔當了自家丈夫半個經紀人,男人張不開的口,女人張得開,男人不便伸手,女人的一雙纖纖玉手,看似柔弱無力,拾掇起金銀財寶來,比男人來得又快活,又有力道。烏蘭從小生長於高官厚祿之家,進得家門的,哪個不是有頭有臉之人,眼中所見,黃白之物與糞土一般尋常,進了鐵家,雖門第比孃家低了點,卻也正應了雞首牛後之喻,丈夫做縣令,她是一縣的第一夫人,丈夫做知府,她是一府的第一夫人,孃家兄弟姐妹多,她又是庶出,有些作威作福的事情輪不著她,嫁作他人婦後,一人之下,眾人之上,時時都是裝腔作勢的場面,可她對此卻並不上心。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先前鐵徒手對此說法深信不疑,可在烏蘭那裡,他的信念動搖了,天底下,人群中,真有烏蘭這樣本性純良,江河倒流不改赤子之心的人呢。這人呀,真是有所得,必有所失,烏蘭心裡懵懂些,口齒笨拙些,可她帶來的是全家人的安定感,泡泡精奇詭譎,一舉一動,身裡身外,都散發著一團媚氣,混跡奴僕中,卻非塵埃中人,她的人生造化,漫說別的奴才可比,主子裡面,老爺夫人公子小姐,沒有一個具備她的天生福祉。
“不可虧待了她,更不可埋沒了她!”
當鐵徒手心中升起這個願望時,陰霾了許久的心靈忽然雲破天開,陽光直射下來,方才的冰冷抑鬱,宛如秋露,譁然寂滅。原來,人之苦在於關心,事不關己,大可高高掛起,關心則心亂,心亂則心中苦澀,所見所感無不苦。他找著自己的苦因了。根源在於不捨得。心下仔細思量,長久以來,他的心裡一直凝聚了一個結,結越結越大,越結越硬,以至硬如頑石,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