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成人時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就了了。我了不了,他死了,我的日子才開始。長大後,每當我與女人幹那活時,如果在幹活前,女人的臉紅了,或呼吸聲稍重一點,我的那個東西便死活不肯起來,要是順手有一條打驢的皮鞭,狠抽它,它也是不肯起來的,而要是在做那事的中途,女人的臉紅了,或呼吸急促了,那的東西便立即停止工作,怎麼哄,答應帶它去出國看西洋景,帶它去芳香四溢的溫泉裡洗澡,都不濟事。這讓我在女人面前大丟其臉,無數次地大丟其臉。這都是有好幾個女人勇敢地站出來給我作證的,揭發這個壞東西的惡作劇的。我丟過的臉絕大多數都是這個王八蛋一力導演的。我治不了它。在它面前,我甘拜下風,拱手認輸。而追本溯源,都是我的爺爺馬登月鬧的。他臉紅了,我的幸福沒了。
青白鹽 四(5)
馬登月的臉紅了,氣喘如牛。
我哭了。
我哭的很傷心。
我為我身體的突然變化哀哀欲絕。
馬登月意味深長一笑,扭頭回到燈下,去掐他永遠也掐不完的事了。我忘了這個事件是如何平息的,此後,似乎一切如常,好似暗夜裡那天邊的流星,一晃即逝,留下的只是淡淡的幻影。即便是我那天在馬車下遭遇了那麼嚴重的場面,我的內心也只是驚起一波漣漪罷了,而很快,那一波漣漪也被一顆糖甜死了。
馬登月揭開了我的被子,儘管燈光昏暗,我還是急速把身子側了,對於他,我這是第一次。他很不適應,其實我也不適應。但,我卻這樣做了。他這人就這毛病,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知其為之不當強為之,他的一切乖張,都是他這毛病造出來的。他一把將我的身子扳平了,一把掏在了他不該掏的地方。他的手被滑的跌了一跤,快跌倒時,幸虧又被粘住了。他的那隻手在那停頓了片刻,我感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我也在微微顫抖,我的心口,我的雙腿。他把他的那隻手抽了出去,就在鼻孔前使勁嗅了嗅,又顛回燈前,就住燈苗,攤看手掌,反覆看了幾遍。他站在燈下,指揮我挪了一個窩,睡在乾爽的地方。他沒有返回來,他也沒有再看我一眼。他看窯洞頂。我順著他的目光朝上看,看了半天,屁核兒沒有。他把嘴揚起來,兩片嘴唇平行朝上。原先壘窩在窯洞頂破土縫裡的燕子於奶奶死的那一年搬走了,要是還在,我猜想,燕子尾巴一翹,摔下一粒屎,正好會毫不浪費地全部灌進他的嘴裡。那將是多麼地有趣啊。可惜,燕子搬家了,奶奶家的那窩燕子也搬走了。奶奶說,這兩窩燕子本是一家,硬叫這個老賣血的把它們拆開了。說實話,奶奶這話說的不對,我這人從小就這樣,一是一,二是二,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過一個壞人,不會做拿偏頭斧子砍人的歪事。事實是,那兩窩燕子原來就是在兩孔窯洞分別安窩的,分灶吃飯,分炕睡覺,白天,幹活在一起,耍在一起,天黑了,才各進各的窩的。爺爺奶奶分居後,它們的生活如常,並沒有因此被拆開。我愛奶奶,但我更愛實話實說。那一晚,馬登月張著嘴,仰望著燕去窩空的土縫,蹦出一句沒意思的話來:
“狗日的也是個風流種種子!”
隨後,馬登月說了一句話,還是嘴對著燕子窩說的。他說的是奶奶說過的話,當他說出這句話後,我真的愛上他了。男人嘛,敢做敢當,做錯了,也要做,躺在被窩裡扯不出來,圈在家門裡,趕不出去,一輩子啥事不做,啥錯兒也不犯,就是好男人了?哪與豬何異?吃了睡,睡了吃,膘養厚了,殺了吃?真正的好豬也不是這樣的,它吃食時,使勁吃,粗粗細細,不挑不揀,擱在槽裡的都是食。但也偶爾發發脾氣,搞點小破壞,趁主人不留神,逃出圈來,舞起它那張木訥笨拙的嘴,把土院子喙的一塌糊塗,把屎拉在主人的臥室門口,把尿撒在還在度蜜月的小主人的洞房門檻上,然後,搖搖擺擺,回到豬圈,屁股朝裡,頭朝外,看見大主人小主人在院子裡嘟著個皮臉,一邊咒罵著,一邊清理現場。它故意弄出點聲響,引起人的注意,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人舞著鐵鍁掃把趕來了,它無所謂,不躲不逃,把屁股縮在窩裡,把頭露在外面,高高揚起,大義凜然,無所畏懼。主人手中的武器高高揚起,狠狠落下,輕輕拍在豬頭上,說聲:真是個豬!豬看見人扭過來的屁股,也哼哼幾聲,把那顆驕傲的豬頭揚起來,它在說:你打,你打,不打你是孫子!人罵人是豬腦子,那是人的看法,人往往把自個看的比豬高貴,比豬聰明,豬卻把人看成傻子:你花那麼大工夫把我當老孃伺候,為著啥來?打死我,止不定哪個狗日的犯心臟病哩!哦哦,正在說馬登月的事,怎麼扯到豬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