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應十七年三月初,大楚北境的崇山峻嶺之間,積雪還未完全消融。
料峭春風從燕山深處吹拂而出,帶著早春的乍暖還寒氣息。
山腳下,一個直接以“燕山”為名的小村子裡,李老漢兩口子正愁眉苦臉的對坐在自家四面透風的茅草屋裡。
在他們之間的破舊棉被裡,一個小臉兒通紅的三歲女娃正氣息微弱的昏睡著。
“這藥都喂下去半個時辰了,咋咱們小寶還不退燒?”李婆子第n次伸出自己佈滿老繭、裂痕的手,輕輕用手背貼了一下自己閨女溫度異於常人的額頭。
李老漢沉默片刻,“要不,我讓老大再去請一次祈老大夫?”
李婆子攥緊了手,“那你讓老大順道兒背一袋子麥種去鎮上。”
令人窒息的短暫沉默後,李老漢用力抹了把自己黑瘦黑瘦的國字臉,“我知道了。”
“老大——老大——”他穿鞋下炕,掀起門口擋風的草簾子。
“爹。”一直等在堂屋的李老大,聞聲立刻加快腳步朝著自己爹孃的房間走了過來。
他搓著手,一臉希冀的看著自家老爹,“爹,小寶好些了沒?”
“還沒。”李老漢搖了下頭,“你去”
“爹,娘,我大舅和姥姥一起來咱們家了!”李老漢話說到一半,年僅十三的李老四就已經一陣風似的,直接從他們家的院子門口刮到了堂屋門口。
他話音剛落,李老漢和李老大就已經看到了自家院子門口的兩道人影。
父子倆忙一起迎了出去。
“娘,大哥,你們”
“我聽說小寶又生病了?”沒等李老漢把話說完,李婆子的娘衛老太太就已經一臉急色的先問上了。
“是啊。”提起這個李老漢心裡就堵的難受,他用力抹了把臉,“我正準備讓老大再去請一趟祈老大夫。”
衛老太太一聽,忙從袖口摸了個粗布荷包出來,她把荷包塞到李老大手裡,“那還等什麼?現在就去請。”
李老大下意識看向自己爹,他爹李老漢則是下意識看向了自己的大舅哥。
衛家的日子一點兒也不比李家好過,他老岳母拿出來的這一荷包銅板,衛家還不知道是從哪裡擠出來的呢。
李老漢不想讓自己老岳母在家裡難做人,可同時他們李家卻也確實需要衛老太太的這波雪中送炭,這不,兩難之下,李老漢就下意識去看自己大舅哥了。
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這時候心裡的唯一念頭就是——如果大舅哥沒意見,那他
“聽你姥姥的。”衛大舅推了一把自己一根筋的傻外甥,然後還順帶斜了自己妹夫一眼。
不會讀心術也不懂察言觀色的李老漢不知道的是,衛大舅心裡的小人兒此時已經開啟瘋狂吐槽模式。
且不說他這個當舅舅的,對自己唯一的外甥女那也是心疼的緊。
就只說他家老孃,那可是站在他們衛家食物鏈最頂端的人。
她老人家給出去的錢,他難道還敢再給收回來不成?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是生怕他老當益壯的娘,不拿雞毛撣子抽他嗎?
求生欲一向很強的衛大舅表示,他的“老”妹夫真是太沒眼色了,居然這麼多年都沒搞清楚在衛家誰才是說一不二、當家做主的那個人。
“娘。”原本在屋裡照顧閨女的李婆子這時候也已經從屋裡走了出來,她紅著眼圈兒,快走幾步來到了自己老孃跟前。
“哭什麼?孩子有病治就是了。”衛老太太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用力戳了一下自己閨女的頭,“好了,好了,我這不是給你送錢來了?”
李婆子抹了把滑出眼角的淚,“我還沒有問您呢,您是怎麼知道小寶生病的?”
“你還有臉問我這個老婆子!”衛老太太說著又在自己閨女額上用力戳了一記,“你說說你啊,你連你堂妹那裡都去借銀子了,怎麼你就想不起來你還有個哥哥、有個親孃了?”
李婆子的堂妹當年嫁了個走街串巷做小買賣的貨郎,二十多年過去,現在這兩口子已經在鎮上開起了一家小小的雜貨鋪子,家裡日子很是過得。
小閨女生病之後,李婆子捨出老臉,去找自己的這個堂妹借錢,結果對方卻一頓冷嘲熱諷,直接把李婆子給趕了出來。
李婆子沒辦法,只能抱著孩子去求鎮上惠民醫館的祁老大夫。
祁老大夫倒是一如繼往的很好說話,李婆子把孩子抱過去後,祁老大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