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陽光,終於露出了面兒。再嚴寒的冬天,還是在冰雪消融中流逝了;再美麗的春天,還是隨著豔花兒的沉睡翩然離開了;再炎熱的夏天,還是被這個金色的季節代替了。
不遠處那棵桂花樹,枝頭上的嫩葉在夏末秋初的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似乎一切都不是枯萎,而是重新開始。一股不可抗拒的生命力瀰漫在一間不起眼的小屋之下,陳舊啞色的外牆竟煥發出耀眼的金色光彩。
九月,才算得上是新的開始。
小屋裡,一個剛滿19歲的少女——我,袁韻,在朝陽下貪婪地吮吸著一切美好。突然,一把熟悉的聲音——
“韻兒,快過來。”一把無力又清晰的聲音在喚我。順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我連忙跑到她身旁,只見地上一把小剪刀明晃晃地躺在水泥地上。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坐在地上,挨著陳舊的紅磚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幹皺的手還緊緊捏著一條吊著細線的牛仔褲。她,就是這間小屋裡的另外一位主人,也是我唯一知道的親人——外婆柳素。目睹這一切,我的心,彷彿被針紮了一下,立刻扶起外婆,“外婆,又摔跤了!下次小心點啊!”
“哎~人老了,手腳就不聽話了,再小心也沒用。”外婆嘆著氣說。用那佈滿繭子的手掌擦了擦背後。“今天,大二第一學期開課了吧!嘿嘿,看我的外孫女多有才,旁人羨慕啊!”
“外婆,要是累了,就別幹……先歇歇吧。您已經一把年紀了,我們也還沒窮到沒錢揭鍋的地步。”
“那怎麼行?要真等到粒米不剩的地步,再幹什麼也都晚了。你還要讀三年大學呢!這正是需要最多錢的時候。”外婆又輕輕拍了拍牛仔褲,呢喃道,“幸好沒有弄髒,否則怎麼交貨啊…。。。”
如今,街頭街尾有很多手工店。其實就是先交保證金,然後拿些工廠新做成的褲子回家,把褲子上的線頭剪去後再回手工店算錢。這個活雖不如挑挑抬抬那麼累,也極度瑣碎,很容易讓人眼花頭痛。而且,幹足一天的工薪還不夠去買兩斤青菜。
“你要是真的想讓外婆我安享晚年,就用心完成學業吧。等到那時候,你就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外婆幹這些也值嘍。”這番對明天既充滿希望又看似遙不可及的話,使我的心猶如觸電一般愣住了。
再一眨眼,那雙刻滿艱難歲月的痕跡的手,又拿起那把小小的剪刀,在佈滿線頭的褲子上緩緩地移過。一根、兩根、三根、四根……那些似乎永遠剪不完的線一根一根地掉下來。花白的頭髮在她慈祥的臉旁晃呀,晃呀……
我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是高興?還是悲傷?外婆的心臟病沒把她摧垮,她仍能在勞動,難道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嗎?可是,未到最後一刻,外婆的手為了我卻總不能停下來。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在我的記憶中,只有外婆這個親人存在。歲月一年一年地在外婆額上新增。可是,這麼多年來,外婆對我的照顧與關懷從未隨著歲月而減少。
但是,她畢竟是老了,歲月總是不待人的。可惜,除了我——1個才19歲的孫女,她舉目無親。外公死得早,我甚至與他的一面之緣都沒有。而我,甚至連我父母的名字都不知道,自我懂事以來,我沒有見過我父母,我父母在哪?為什麼我要外婆養呢?我奶奶和爺爺為什麼沒在我成長中出現呢?爸爸媽媽,他們又為什麼不要我?這一大堆疑團在我心裡不知不覺已經呆了好多年。
當我第一次向外婆問起這些問題時,我還很小很小,小得連當時的年齡我自己也記不清了。唯一記憶猶新的就是外婆那迷茫傷感的神情。當時只見外婆那驟然變得黯然的雙眸轉向遠處的天邊,沒有回答。
她的神情十分凝重,眼角滲出了幾滴淚花。正當我以為外婆不會回答,要離開的時候,外婆突然果斷地說:“你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離去了。”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逐漸開始懷疑這個毫無證據可言的回答,但我也作罷了。我不想勾起她悲傷的記憶,所以甚至父母的姓名也沒有再次追問。所以這麼多年來,外婆的回答總讓我半信半疑。如果是真的,太多漏洞足以說明這個謊言是那麼低階。如果是假的,我就只有外婆這個親人,不信她,我還能信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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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我上學啦!”在記憶裡的我反應了過來,拿起外婆給我新買的書包,小心翼翼地背上。
“恩,表現好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