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之感,低聲說道:“再見了,叔父,當你購藥歸來的時候,平兒已經身首異處了……”
他說的聲音異常低沉,但金老二卻似受到了感應一般,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徐元平只道被他聽到,不禁心頭一驚。
只見金老二高舉右臂揮手說道:“平兒,不要離開此地,天黑之前,我一定可趕回來。”
縱身躍起,施展開陸地飛行功夫,急奔而去。
徐元平眼看金老二背影消失不見,緩緩站了起來,步出草棚,只見草色枯黃,落葉紛紛,一片肅殺之氣。
三面青山環抱,正西方卻是一片黑黝黝的密林,這是一個很少人跡的荒涼所在。
一叢及人的青草,矗立在丈餘外處,那方圓數尺之地,似是得天獨厚,仍然有些青翠之色。
徐元平此時的心情有如洶湧的長江大河,萬念滾滾閃過心頭,他緩步走近草叢,凝目相注,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地方倒是一處大好的埋身之地。”
他呆呆的站了一陣,緩步走回那草棚之中,盤腿而坐,閉上雙目,想以內家調息之法,使雜亂的心情平復下來。但他卻失敗了,千古艱難唯一死,他雖有著視死如歸的豪氣,但這死前的一段折磨,卻不是豪氣所能抗拒,但覺往事如電閃過心頭,一直無法使心情平復下來。
忽聽一陣沉重的步履之聲,急急走了過來,停在身側之處。
徐元平只道是相約之人,暗道:既願束手就死,何須再見仇人形貌。於是眼也不睜的說道:“你動手吧!”
這四個字說來雖是簡簡單單,卻不知摻揉著多少種複雜的感情,未了的恩仇、常憶的友情,以及他這一生中的曾遭遇到的悲歡離合,辛酸苦辣,他似乎都要在這一剎那間體會、宣洩出來,因為自今而後,世上的成敗榮辱,俱都不再與他有關,就正如墜下的果實與生長的枝葉一樣。他悵惘而無可奈何地離開了這多姿多彩的世界。
只聽那沉重的腳步聲,突地一頓,然後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了過來。
他仔細地分辨著這腳步聲,冀求能在這單純的聲音中,尋找出自己的答案:“此人究竟是誰?”但他轉念一想,又不禁暗笑自己,暗笑人類的情感為什麼永遠是這麼矛盾?一種根深蒂固的理智,與另一種無可奈何的情感,永遠是在互相爭鬥著,直到他死前的一刻,仍無法終止。
就在這一剎那間,他對於生命的存在與人類的通性,似乎又瞭解了許多。
腳步之聲更近,終於停在他身側,他心中暗歎一聲,緩緩說道:“三日之限已至,你只管快些動手。我……死亦無憾。”
他突然想到他憑自己的力量,救活了他世上唯一的親人,嘴角當時泛起一絲安慰的微笑。
秋風簌然,立在他面前之人,似乎輕輕驚歎了一聲,然後一個沉重嘶啞的口音詫聲說道:
“動手?動什麼手?”
徐元平微微一笑,緩緩道:“我既已與你訂下三日之約,你便是將我千刀萬剮,我也不會怪你,此時此刻,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你大可不必在我臨死前還這般折磨侮辱於我!”
他語聲竟是那般誠懇而無畏,叫人聽了,無法不由衷地發出敬佩與感嘆。
哪知那沉重嘶啞的聲音竟又輕咦了一聲,訥訥道:“公子,你……究竟說的是什麼,小的……小的實在聽不大懂。”
徐元平心中一動,沉聲問道:“閣下究竟是什麼人?”
直到此刻,他猶未張開眼來,那嘶啞的語聲“呀’地一聲,感嘆道:“原來公子竟是個……竟是個……”
他終究不敢說出“瞎子”兩字,改口說道:“小的名叫張忠,又有人將我喚做張一爺。
公子若有什麼吩咐,只管吩咐好了,小的還有兩膀子氣力,叫我做‘動手’的事,再好也設有,叫我用心思,那卻是……”
他“嘿嘿”乾笑數聲,倏然頓住語聲。
徐元平心中思潮反覆,不知面前之人是戲弄自己,抑或是真的與此事無關。心念數轉,他終於忍不住霍然張開眼來。
凝目看去,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大漢,肩上挑著一擔木柴,腰中斜插著一柄巨斧,只看那巨斧要大於平常樵夫所用的兩倍,就瞭然此人有過人的臂力。
張忠驚噫了一聲,向後退了兩步,放下柴擔。
他原想徐元平是個目難睹物的瞎子,不料他睜開眼睛之後,卻暴射出懾人的神光,像兩道挾著霜刃的冷電,看透了人的肺腑心肝。
徐元平輕輕一皺劍眉,茫然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