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紙婚
婚姻幸福的人也難免會有夢中情人
天將亮時,馬小波從一個長長的夢中醒來,他微微支起上身,靠在床頭,憂鬱地望著矇矓中熟睡的妻子。眼前的這個女人年輕、健康,說不上漂亮,但是端莊秀麗,她沉沉的酣睡令人心生羨慕——只有心地善良家庭幸福的女人才會有這樣安穩的好覺。馬小波忍不住替她掠去臉龐上的幾絲散發,並在她溫熱肌膚上輕輕一吻。由於剛剛逝去、印象還頗為新鮮的那個夢,馬小波第一次產生了對妻子的愧疚,即使是面對熟睡中的莊麗,他也感到了不安。馬小波隱隱覺得,對於他們還未經考驗的婚姻來說,那個夢似乎是個不祥之兆。
在馬小波的夢中,他走在一條不知名、從未走過但非常熟悉的大街上,在無休止的漫步之中,一個高挑而漂亮的女孩兒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當然,馬小波從未見過她,但他卻很自然地想到了她是自己的大學同學。女孩站在他面前,很好看地微笑著,然後她說:“嗨,你還是老樣子!怎麼樣,這幾年有沒有跟他們聯絡?”
馬小波明白她所說的“他們”指的是他們的老同學,只是在腦子裡能夠浮現面孔的所有老同學裡,馬小波怎麼也找不到眼前這位女孩的臉。不過這不妨礙他對她的深信不疑,因為這是在夢中,夢中自有不同於現實當中的邏輯。馬小波回答:“你也沒變嘛,還是那麼漂亮,而且比起從前來,更有氣質了。”
女孩快活地笑起來,笑容燦爛,身體抖動得也很優雅,她再次重複了上個問題的一半:“你都跟誰經常在一起?”馬小波報上了幾個名字,有男有女,全是在這個城市裡生活的老同學。
“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經常提到我?”女孩用期待的眼神望著馬小波,她似乎有點傷感。
可是你是誰呀?馬小波有點懊惱自己的愚笨,他為自己忘掉這位漂亮的女同學的名字而自責,從邂逅到現在,他們還沒稱呼過對方的名字,這是不是意味著在夢的世界裡可以不稱呼名字就能交流,只要你開口,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你是不是在對他說話?這個想法讓馬小波覺得自己很聰明,他輕鬆地笑起來,想當然地順口說:“你是蘇小妹,是我上大學時的戀人,他們當然要經常向我問起你了,不過在我家的時候他們絕對不敢,我老婆莊麗很計較這些的。”
蘇小妹突然咧了咧好看的小嘴,像是要哭的樣子,她撲上來跟馬小波擁抱在一起——在馬小波的感覺中,蘇小妹不像上大學時那樣瘦筋筋的了,她柔若無骨,抱在懷裡很舒服。馬小波聽見蘇小妹在他肩頭小聲地抽泣,這個女孩很高,幾乎比馬小波還要高,馬小波抱著她,像抱著一根青翠的竹子。這根青翠的竹子微微地顫動著她的枝葉,用委屈得令人心碎的聲音抱怨馬小波:“林立,你真是個糊塗蛋,當年我只不過想出國深造幾年,你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在國內等我也好啊,犯不著賭氣跟莊麗結婚嘛,——你怎麼會跟莊麗生活在一起?!”
馬小波有點犯傻,首先是有人把他的名字叫成林立,這在醒著的時候是絕對不禮貌的事情,但在夢中,別人把你叫做什麼,你只會猛省原來自己是叫這個名字的;其次是有人詆譭他跟莊麗的幸福婚姻,這在現實中也是絕對不允許的事情,可是現在也有不同,在夢中,馬小波的舊日情人提起他的老婆來,他覺得像是在說著一個夢中夢的人物,換言之,馬小波把夢境當成了現實,把現實當成了夢。所以他能夠處變不驚地接受這一切,給一個從未見過的“女同學”安上自己初戀情人名字;聽任別人給自己更改名字並且指責自己原本無可指摘的幸福婚姻。因為對這一切的絕對信任,馬小波在夢中尚能心平氣和。但是他沒有想到,悠悠轉醒後,即使只是面對熟睡中的妻子,他也心有愧意,彷彿真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好在莊麗渾然不知,她深深地睡著,輕輕地呼吸,在黎明的光亮中面色紅潤,彷彿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營養最好的那個人。馬小波很奇怪莊麗的面色為什麼會這麼紅,難道她也像自己一樣做著一個玫瑰色的夢?馬小波很想把莊麗叫醒問上一問,但他忽然發現,原來是床頭貼的大紅喜字映紅了新婚愛人的臉。再度的慚愧令馬小波失笑,他把身體縮回溫暖的被子裡,緊緊地抱住了莊麗豐滿的身體,心中充滿了一個情人的愛和丈夫對妻子的關懷。但是莊麗卻被他弄醒了,她睜開由於剛剛睡醒而略顯驚恐的大眼睛問:“天亮了嗎?幾點了?”馬小波不回答,一味地親吻和撫摸她。莊麗發了片刻呆,轉身抱住馬小波,用綿軟的身體貼住他,溫柔而略帶沙啞地問道:“你是不是想來了?”馬小波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