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跑。
馬小波氣喘吁吁分花拂柳地在人叢中穿梭,回到他剛才離開的湖邊,果然看到莊麗正站在他剛才坐過的石頭邊。馬小波笑了,一直跑到莊麗的身邊。
莊麗轉過身來,沉靜的表情使馬小波沒有防備地感到驚訝。莊麗望著他,目如朗星,開口道:“怎麼樣,想通了嗎?”
馬小波趕緊賠上一個笑臉:“想通了想通了,是我錯了,咱回家吧。”
莊麗皺了皺眉頭:“我是問你,肯不肯在這兒吻我五分鐘?”
馬小波愣了,端詳莊麗片刻,推心置腹地說:“我們能不能不這樣?”
莊麗堅決地說:“不能!”
馬小波盯著她,怒氣再次在眼中凝聚,他不能控制自己了,脫口罵道:“我操,你是不是發神經了?你要是不想過日子了,我們一起投進這湖裡算了!”
莊麗冷冷地盯他一眼,再次轉身離去,一個人向遠處走去。
這次,馬小波射向她背影的目光,不再像一把企圖拉人的鉤子,而像一把尖銳的刀子——他想解剖開她,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在作祟,她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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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小波百思不得其解,懊惱甚至動搖了他生活的信心,可他不得不再次去尋找莊麗,但這次不是因為愛情,而是不想因為她的走失或出事而使他的家庭陷入麻煩,不想因此攪亂工作和生活的秩序。他的腳步不再自信和從容,他對每個人怒目而視,並揣摸別人看到他這副樣子時的心理活動。事實上,沒人注意到他。他也清楚這一點,但沮喪使他覺得自己幻化變形,變成了一隻犀牛或者令人不安的神鬼人物。他想象自己正輕飄飄腳不沾地的行走,像一個不散的陰魂。
馬小波的步子不緊不慢,心下並不急於追上莊麗,因為追上了也不意味著問題的解決,只是覺得必須跟著莊麗,只要這樣的跟著,她就不會出什麼事情。馬小波始終沿著這條石子路在走,並確信莊麗遵守一個規則,那就是不能鬧得太過分,不能離開這條石子路,走上別的路去。凡事都有個度,這就是他們夫妻之間的度,他們平時也鬧,但有些禁忌是不能打破的,那就是,以家庭和生活為重,不能鬧得不可收拾。
對於生氣的人來說,時間是模糊的,馬小波此刻更是如此,莊麗的反常令他頭昏腦脹,兩條腿機械地邁動,兩隻眼木然地打量別人,忘記了自己行走在時間的河流裡,記不得走過了幾座橋,路過了幾處冷飲攤位。直到他覺得眼前的景物有些熟悉,才發現已經繞著這湖走了一大圈,回到了他們吵架的大石頭邊。這時,馬小波猛醒了,左右看看,發覺遊人已經明顯稀少,已經是午夜光景。他掏出手機來,看看上面的時間,確定已經十一點多了,於是他感到了夜的黑。這黑不是來自時間,而是來自於眼前的岔路,他的妻子,那個叫莊麗的女人,走出了規則,走上了岔路,在他渾然不覺的情況下,消失在黑暗當中了。
“她怎麼會這樣?何至於這樣?!我都打算先向她妥協,苦心想出來一個不錯的玩笑結束這該死的不快了。她卻沒有給我機會!”
馬小波感到了絕望的降臨,他開始自卑,開始覺得自己是個不幸的人。後來,擔心卻拯救了馬小波,把他推上了一條岔路,他必須真正的去尋找她了。這條路依然是彎彎曲曲的,路燈使花草變成灰色,馬小波大步走過它們。一個小孩懸在氫氣球上迎面而來,飄過他的身邊,他年輕的父母微笑著,不聲不響地跟在後面。馬小波忍不住回頭望了他們一眼,覺得孩子手裡攥的不是氣球線,而是他父母的視線,他在扯著父母的目光蹦蹦跳跳地往前走。馬小波羨慕地笑了笑,轉回頭來,繼續往前去,感到了自己的目光疲軟委頓在地上,它們失去了牽引的力量,像兩條爛草繩,讓他的腳步磕磕絆絆。他忍不住併攏雙腳,向上跳了一跳。
出乎馬小波的意料,這條岔路並不通向黑暗,而是抵達了公園的中心大道,這裡,依然稱得上游人如織,巨大的花壇上,坐著一大圈累了的人們。
這情景使他失聲冷笑,好像乍見光明的人被刺激得打了個噴嚏。
與此同時,喧鬧和生機的撲面而來,使馬小波有了隔世之感。他們在午夜依然留戀不去,像莊麗無理的要求一樣令人不解。馬小波走在他們中間,仔細地審視每一張面孔,但心裡並不指望找見自己的妻子。他尋找的熱情已經盡數退潮,既然莊麗走出了規則,那麼無論消失在黑暗裡,還是混雜在擾攘的人叢中,都不再能使他燃起和解的熱情。馬小波知道,假如莊麗在這裡突然出現,依然會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