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卜成此時也無可如何,且顧自己的性命,不問張昌宗的體面,當時就在地上,手中執筆,從頭至尾,寫了一遍,呈上與巡捕、狄公大人觀看。狄公過了目之後,還用硃筆寫了兩行:“所寫乃是已革清河縣周卜成一名,因家奴出身,在張昌宗逢迎合意保舉縣令,食祿居位,搶佔婦女。所作所為,在任不該如此,大失朝廷法度,有玷官箴,今遇狄公巡撫,私訪察出,當堂口供,直言不諱,插標遊街,以示警眾。”底下一行所寫的是:“河南巡撫部院狄示。”這兩行字跡寫畢,命巡捕差仍將他帶去看管,然後退堂。
次日將近五鼓入朝,先在朝房見了元行衝,將這主意對他說明。元行衝聽了這話,也是此意。談話不多時間,忽聽殿上鐘鼓齊鳴,宮門大開,有值日內監,傳宜朝房文武上殿,隨班各奏其事。狄公隨班上朝面奏,周卜成該如何訊究,如何結案,又當如何發落,武太后娘娘一一準奏。狄公然後隨班出朝之後,回到巡撫衙門,將例行的公事辦畢,然後升堂。先將曾有才從監中提出,將昨日周卜成的話,對他說明。又將那面旗子取出,令書吏在堂上唸了一遍,與曾有才聽畢,然後向他說道:“他尚且是個知縣人犯,犯了罪,還如此處治,你比他更賤一等,
豈能無故開釋?本部院因他已經寬恕,若僅治你死命,未免有點不公之處。命你也與他一同遊街,凡他到了街巷,你先手中執著一個小銅鑼,敲上數下,俟街坊的百姓擁來觀看,命他高聲朗念。此乃本部院法外施仁,你若怕死,便在大堂上先演一番,以便周卜成前來,同你一齊前去遊街。不然本部院照例施行,令你死而無怨。”曾有才當時聽了這番話頭,雖明知張昌宗面上難看,無奈被狄公如此逼迫,究竟是自己的性命要緊,而且周卜成雖是革員,終是一個實缺的清河縣知縣,他今既能夠答應,我又有何不可?當時也就答應一聲下來。狄公便命巡捕差官,取來了一面小銅鑼,一個木錘子,交給曾有才手裡,命他在堂上操演。曾有才接過手來,不知怎樣敲法,兩眼直望著。兩個巡捕差官走上前來,不知說出什麼話來,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敲銅鑼遊街示眾執皮鞭押令念供
卻說曾有才執著那個銅鑼不知如何敲法,兩眼望著那個巡捕,下面許多百姓、書差,望著那樣,實是好笑,只見有巡捕上來說道:“你這廝故作艱難,搶人家的婦女怎麼會搶,此時望我們何用?我且傳教你一遍。”說著復將銅鑼取過敲了一陣,高聲說道:“軍民人等聽了,我乃張昌宗的家奴,只因犯法受刑,遊街示眾,你等欲知底細,且聽他念如何。”說畢,又將鑼一陣亂敲,然後放下道:“這也不是難事,你既要活命,便將這幾句話,牢記在心中。還有一件在堂上說明,你等前去遊街,大人無論派誰人押去,不得有意遲挨;若是不敲,那時可用皮鞭抽打。現在先稟明大人,隨後莫怨我們動手。”狄公在上面聽得清楚,向曾有才道:“這番話你可聽見麼?他既經教傳,為何還不演來與本院觀看?”曾有才此時也是無法,只得照著巡捕的樣子,先敲了一陣,才要喊爾軍民人等聽了,下面許多百姓,見他這種情形,不禁大笑起來。曾有才被眾人一笑,復又住口,當時堂上的巡捕也是好笑,上前罵道:“你這廝在堂上尚且如此,隨後上街還肯說麼?還是請大人將你斬首懸首示眾,免得你如此艱難。”曾有才聽這話,再望一望狄公,深恐果然斬首,趕著求道:“巡捕老爺且請息怒,我說便了。”當
時老著麵皮又說一句:“我乃張昌宗的家奴”下面眾人見他被巡捕嚇了兩句,把臉色嚇得又紅又白,那個樣子實是難看,復又大笑起來,曾有才隨又掩住。巡捕見了,取過皮鞋上前打了兩下,罵道:“你這混帳種子,你能禁他們不笑麼?現在眾人還少,稍刻在街上將這鑼一敲,四處人皆擁來觀看,那時笑的人還更多呢,你便故意不說麼?”罵後復又抽了二下。曾有才被他逼得無法,只得將頭低著照他所教的話說了一遍。堂下這片笑聲,如同翻潮相似。
狄公心下也是好笑,暗想:“非如此不能令那張昌宗丟臉。”
當即命巡捕將卜成帶上說道:“昨日你寫的那個旗子,你可記得麼?”周卜成道:“革員記得。”狄公道:“這便妙極了。本院恐你一人實無趣味,即使你高聲朗念,不過街坊上人可以聽見,那些內室的婦女,大小的幼孩,未必盡知。因此本院帶你約個夥伴,命曾有才敲鑼,等那百姓敲滿了,那時再令你念供,豈非裡外的人皆可聽見麼?方才他在堂上已經演過,你再演一次與本院觀看。”說畢,便命曾有才照方才的樣子敲鑼唱說。
曾有才知道挨不過去,只得又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