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慌里慌張的遞過了一碗水,宋可人停頓了半日,才緩過了這口氣。
這個世界十分的喧囂,跟著大掌櫃來的幾個夥計跪在院子裡哭的不成樣子。而他呢,
看著哭泣的人們,宋可人的眼淚也跟著不住的往外流。整個世界,在她的心裡安靜了下來。天空,深藍色的,沒有任何的雲朵的痕跡,感染了這個世界裡全部的平和。她看到,冥河對岸有一個人,他在對她笑。
她轉過了頭去,在眾人陰鬱的哭聲中,她又一次的看到了方少文的屍體。
死的那個人,永遠是幸福的,他解脫了,而活著的人,一生一世的陷入對他無休無止的思念中。
或許有一天我們年老了,內心那些狂亂的不肯休止的慾望緩慢了它的腳步,才能安靜的坐在金色的夕陽的餘暉中,默默的回憶起他的模樣。那時,這種痛苦的思念,開始逐漸的安穩了,不再如同年輕時那樣的折磨著人。
然而,這樣的思念與痛苦,還是會不停的折磨著人,只有死去的那一刻,才會真真正正的徹底離開我們的大腦。可惜,當死亡來臨的那一刻,我們還是在思念著他,嘴角掛著微笑的思念著他,並期待著由牆角湧來的黑暗來的在快一些,這樣,我們就能早一秒見到他,見到那個在冥界等候了多年的,同樣懷著思念之情的、早已腐爛的靈魂。
那個晚上,大掌櫃的帶著夥計折騰了許久……
暫時安置屍體的柳木棺材拖進了院子裡,法師做過了法事,方少文的屍體便放進了棺材中。大掌櫃走到了宋可人的身邊,深深的鞠了一躬。
“少奶奶,咱們隨時都可以上路了。”大掌櫃的說。
宋可人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點了點頭。此刻,她已經換上了白色的喪服,那是昨夜五個裁縫臨時趕製的。
白色棚子的馬車拉到了門口,白色的綢緞做的旙由大掌櫃親自打著。村子裡的人看到那綢緞做的旙無不伸出了的大拇指,見過紙做的,見過白布做的,還頭一回見到綢緞做的。
漢中的夥計呼呼啦啦的來了不少的人,三五個成年的夥計趕來了馬車,將方少文的棺材放在了車上。此時,李寡婦才有點害怕,看樣子,死的人是個大戶人家的少爺,她可真是罪過罪過,萬一到時候有人找上門來,她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宋可人默默的上了車,一對鳳眼竟哭成了“一線天”,腫的像核桃大的眼睛令她模糊的看不清東西。
車子動了,帶著對方少文的愛戀,宋可人扶棺回臨安了。
飛鴿傳書早已經將這一訊息傳給京兆方家,管家老四跪在方老爺的床前,淚如雨下。方老爺閉著眼睛,任由著淚珠從眼角邊滑落。
趙姨娘坐在一旁,不停的用帕子擦著眼角。她手上帶著的寶石,在陽光中閃閃發亮。她那髮釵上的琉璃,也隨著腦袋的晃動而晃動。
管家老四用袖筒抹了一把眼淚,伸手甩了一把鼻涕。
“老爺,你得節哀。少爺這兩日就要到家,你……”
老四說道這裡哽咽的說不下去,愴然淚下。
趙姨娘擦掉了那幾滴有著象徵意義的眼淚,長嘆了一口氣,握住了方老爺的手。
“老爺……我們……”
方老爺揮了揮手,打斷了趙姨娘的話。
“罷了罷了,你們下去吧,讓我靜一靜。”方老爺說道。
趙姨娘只好作罷,長嘆了一口氣,站起了身子。她揹著方老爺,給管家老四使了個眼色。管家老四會意,掩面站了起來,跟著趙姨娘出去了。
趙姨娘在前,老四在後。她故意引著老四到了後院,柿子樹上早就沒了樹葉,趙姨娘壯實的身子站在柿子樹下,越發的顯得五大三粗。
陽光溫暖,照射在趙姨娘的半張臉上,越發襯得面如滿月,她那白如凝脂的臉上到自有幾分媚態。
管家老四垂著頭,不敢看趙姨娘的臉。趙姨娘轉過身來,對著垂著頭露著禿頂的老四微微一笑,雖沒有傾國傾城,但也別有風韻。
“老四,你跟著老爺有多久了?”趙姨娘問道。
老四點了點頭,立即說道:“回姨奶奶的話,老四跟著老爺至少有二十年了。”
趙姨娘挑了挑眉毛,比她想象中的資歷還要老。這下子可不好辦了,她本是想拉攏老四,但現在看來,老四遠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趙姨娘不灰心,微微的一笑,將手中的帕子捲了成了個卷兒又鬆開,又捲起。
“老四,你跟著老爺這麼多年,一定很明白老爺的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