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為元婉芳畫過妝,微笑著說道:
“奴才哪敢呀!知道主人疼我,道謝還來不及呢,能不為主人多操點心嗎?”
元婉芳看了她一眼,開口言道:
“翠香啊!這閤府上下,我最是相信你。金總管一年裡,從我的胭脂錢裡,至少要撈取上千兩銀子,再加上苛扣丫鬟婆子、長工短工的,也有千八百兩的。就怪不得人家說些閒話,那罪過還不是由我應承著?長久下去也不是個事。你去接管了這些雜事,也就為我減去了罪過。”翠香趕忙跪在地上,磕了個頭道:“奴才謝過主人了!”元婉芳說道:“嗯!這樣就好。”說完,由翠屏、紫玉兩個婢女攙扶著下樓去了。
元婉芳那樣說了,翠香就是滿心的不願意,也不敢說個“不”字。
翠香從樓上下來,就聽元婉芳說道:
“是哪陣香風,把李大人給吹到寒舍來了哇?”
她閃目看去,見是一位太監,拉著長腔說道:
“元夫人!皇上有旨,請五爺上朝議事。”
元婉芳看了一眼翠香說道:
“快去請你家老爺過來。”
翠香前腳剛走,又聽李太監說道:
“元夫人!五爺不在樓上就寢麼?”
元婉芳臉一紅,編了個謊道:
“五爺一向起得早,到後花園練劍去了。一會兒就來,您先坐待片刻。”
李太監只是一笑,在椅子上坐下,見僕人端過來香茗,輕呷了一小口,連聲讚道:
“好茶!雨前龍井。我口福看來是不淺哪。在初春季節,此茶還保留著原味,也不知道貴府有什麼保鮮的秘方?能否透露一二呀?”
元婉芳說道:
“這些事我也不甚瞭解,都是下人琢磨的。說是用罈子封嚴實了,拿冰袋鎮著,深埋在地下,經年也不變味兒。”
李輔國身穿朝服,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就聽李太監高聲說道:
“李輔國接旨!”
李輔國慌忙跪倒在地。
李太監展開聖旨宣道:
“奉天承運,皇上詔曰:今天天氣好,丞相來點卯。陪朕賞歌舞,對弈論攻剿。寶應元年二月,欽此。”
李輔國慌忙望旨叩拜謝恩,三呼萬歲畢,站起身來,跟隨李太監去了。
翠香見元婉芳臉上很不高興的樣子,不敢前去打擾,悄悄地要往外走。
元婉芳卻叫住了她:“你回來。”“
是!主子。”翠香小心地答應一聲,把邁出門外的左腳又收了回來,恭立在門邊。
元夫人臉色略有好轉,輕輕“哼”了一聲,開口問道:
“剛才我讓你接替金總管的事,可想妥了嗎?”
翠香怕她有氣沒地方洩,來找自己的晦氣,便跪在地上道:
“回主子的話,奴婢還沒有得空去找金總管。”
“哼!什麼主子不主子的!你不如干脆說不把我的話聽進耳朵裡去。我如今老了,李輔國老貓聞腥,看中了你嗎?可現在還輪不到你在我面前放肆!再過十年、二十年也輪不到你來管我!”翠香慌忙叩首道:“主子千萬不可動怒,嚇死奴才也不敢的!奴才有不是之處,您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可別氣壞了身子。”說完,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元婉芳生氣地說道:
“快起來吧!去找金總管辦一下交接的事。”
翠香磕了個頭道:
“謝主子垂愛!奴才這就去找他。”然後起身離去。
小丫鬟荷花、冬梅捱了翠香一頓罵,心裡委屈,便找到親孃舅金總管,添油加醋地說了好多翠香的不是,想讓他替自己出一口惡氣。
丞相府總管金公奇,被下人們稱為“鐵公雞”,四十歲開外,一對三角眼,滿臉橫絲肉,酒糟鼻子,四方闊口,海下一部亂糟糟的鬍鬚,頭戴文生公子巾,身上穿青掛皂,腳下一雙抓地虎快靴,腰扎一條巴掌寬的牛皮板兒帶,銅獅子頭別子,肋下挎一把寶劍,走起路來一步三搖。他要是把三角眼一瞪,那些丫鬟、婆子,嚇得連頭都不敢抬。就是被扣了工錢,也不敢去問個明白。別看金公奇那麼霸道,就是不敢惹翠香。
到了午時,金公奇回到自己的廂房屋,老婆給他端過來一壺燒酒,一碟茴香豆,一盤醬牛肉,擺放在桌子上。他騙腿坐在床上,自斟自飲著,心理盤算著如何整治一下翠香。
丞相府的總管比五品臺撫還要吃得開,想拍他馬屁的人,都怕挨不上邊兒。要整治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