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一具具拖出來,先用繩子捆紮起來,再用刀子割嘴剜腸索取珠玉。陪葬的明器有內外兩等,其中藏在屍身內的明器往往更值錢。
這卸嶺倒斗的手段,自然是與摸金校尉不同。摸金是“摸”,用手在屍體上搜一個來回也就是了;而卸嶺則是“卸”,也就是拆,就算古屍嘴裡嵌有金牙,他們不是用榔頭敲,就是用鉗子夾,好歹也要卸了下來。古屍口裡含有珠玉的,落在卸嶺群盜手裡就算倒黴了,若是屍骸僵硬嘴巴摳掰不開,就用斧子劈開頜骨。
古時殮葬死者風俗不同,有些人希望死後尸解得個解脫,但在春秋至秦漢之間,也多祟尚保持死者面目如生。在保留形骸的辦法上更是形式各異,正是富有富法,窮有窮招,所以有用玉匣、玉衣盛殮的,也有以涼玉堵塞人體諸竅的,也有含駐顏珠、駐顏散的,也有在屍體裡灌砒霜、注水銀的,薄葬的窮人,頂不濟也含一枚老錢作為“壓口錢”。
卸嶺剝屍取珠玉幾乎沒有禁忌,各種手法無所不用其極,這也是和當年赤眉軍留下的傳統有關。那時赤眉起義,盜遍了漢帝陵寢,毀掉當權者祖宗的屍體,正是農民起義軍中鼓舞士氣的一種辦法。造反的亂軍,誰管古墓裡的屍體生前如何顯貴,即便屍做中沒有明器,也照樣要禍害一番,或焚燒或肢解,手段格外殘酷,他們同那些貴族墓主之間,都似乎是有血海深仇一般。
所以陳瞎子的手下,依然都用這些早年間一直留下的手法和規矩,這是其手法使然,傳到民國年間已無什麼特殊意義了。但這手段極其殘酷,看得搬山道人鷓鴣哨也是唏噓不已,搬山倒斗的手段,與摸金卸嶺又是截然不同。
只見仙宮的丹井裡是一片混亂,屍骸棺槨破碎,腐液汞砂遍地,全是刀斧劈棺斬骨的刺耳響動。群盜早已放開了手腳,把一具具古屍倒掛在青銅香爐上,先扒光了殮服飾物,然後挖出屍腔裡的腐液水銀一類的毒物,再把古屍開膛破肚,直到確認屍骸中再沒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了,這才把碎屍裝到竹筐裡,由工兵抬到井外。隨著丹井裡的屍骸棺槨陸續被搬運出去,井底的全貌逐漸浮現出來。陳瞎子和鷓鴣哨藉著紛亂的燈光放眼打量,看到井底凹凸不平的石板極不尋常,似乎是兩個模糊人形的浮雕,心中當即打了個突,二人面面相覷:“這丹井中除了屍骸……難不成還用鬼魂做丹頭?”
第三十二章 雲藏寶殿
陳瞎子帶著卸嶺群盜,在丹井內搗棺毀屍,對幽冥之中哪有什麼忌諱可言。一個個昧著膽,橫著心,只管盡情做去,眼看著將古屍舊槨銷燬殆盡,卻見井底的石板上露出一片浮雕來,竟是兩個披頭散髮的厲鬼形象。
雖然形狀模糊,但仍能看出面貌猙獰,如同修羅、藥叉,更詭異的是這二鬼皆是無目,眼中只有黑漆漆的一個窟隆。
陳瞎子和鷓鴣哨兩人見多識廣,可也從沒見世上有什麼無目的盲鬼,見到這奇詭怪異的厲鬼被刻在井底,心中一片狐疑,實不知有些什麼名堂。
世上自古確有用殭屍燒陰丹的,卻絕沒有以鬼魂煉丹頭之說。瓶山丹宮看似瓊樓玉宇的神仙瑤臺,裡面卻暗藏從各地掘來的屍骸,專做些旁門左道的邪術,不能以常理度測,而且看來元代將軍的墓室並沒設在丹宮正殿,井底雕有厲鬼的石門中會藏有什麼玄機?
陳瞎子眼珠子轉了兩轉,讓手下把那嚮導帶到丹井裡,問他瓶山是否有鬧鬼的傳說。洞蠻子連連搖頭擺手:“好教諸位英雄得知,咱們這的瓶山歷來只風傳有古之殭屍為害,卻不曾聽說幾時鬧過鬼……”
陳瞎子聽罷點了點頭,沒鬼就好,都說瓶山裡有道君皇帝供奉神仙的藏寶井,莫非正是著落在此處?大概元軍佔了瓶山之後,也並未發現井底的屍骨堆下,會藏有這樣一處隱秘的所在,便對鷓鴣哨說:“井底密室八成是個藏寶洞,看此光景,倒像不曾被元兵捲了去。那皇帝老兒用屍油煉丹,天理不容,丹宮裡的寶貨,咱們兄弟正可圖之。”
鷓鴣哨已重新找回了兩支德國造,他憑白折了兩個同伴,心中不由得頂了一股邪火,正想挖透這座仙宮,聽到陳瞎子的言語,便即點首稱是:“如今還剩下幾百只活雞,雄雞的雞鳴雞血最能辟邪擋煞,密室裡縱有邪祟毒異之物,也不必為慮,我等自當不辭險阻,窮討其中異跡。”
於是陳瞎子立刻命手下撬開刻有厲鬼的石門,石門在外都被銅鎖釦死了,那鎖頭都是宋代鎖城的狗頭鎖,鎖齒如犬牙閉合,如果沒有特殊的鑰匙根本沒辦法開啟。可卸嶺群盜是一力降十會,百十條鍬鑿錘鋸齊上,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將石板撬得洞開。
井底赫然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