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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聲音,那位新夫人抬起頭,朝樓梯上望了過去。她的目光依舊很靜,靜得出奇,就像是一碗靜置的水,沒有半點波動。
這異樣的清冷和孤跪著的荏弱可憐雜糅在一塊,好像清水裡混了墨汁顏料,讓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慾望來。
大小姐想,姓陳的當真給她留了個難題。
她注視著香案前的人,目光從姓陳的棺材上一掃而過,用不大敬重的語氣問:“你一直在這裡嗎。”
“我在守靈。”
這是大小姐頭一次清楚地聽到她這位後孃的聲音,比此前簡短的答應聲更清晰。
披著外衣的大小姐沿著樓梯往下,她的睡裙太過輕薄,風從堂外刮進來時,凍得她腳步微滯。
她彎下腰,一隻手捏著外衣的領子,另一手則去捏住了後孃脆弱的下巴。
跪坐著的人不得不微微仰頭,眼中哪找得到什麼慌張和驚懼,只是微微繃著身,好像不喜近人的樣子。
那雙狹長的眼睜大了些許,粉唇微張,目光卻還是靜邃得離奇,似乎不論旁人對她做什麼,她都能……全部接納。
這很容易讓人產生壞心思,大小姐想。
大小姐湊近了些許,鼻尖近乎要碰著夫人立起的領子。
夫人一動不動,就算那隻手將她的下巴捏紅了,她也沒覺得疼。
在輕嗅了一下後,大小姐笑了一下,鬆開了她的可憐後孃,直起身說:“去睡吧,後半夜我來守。”
夫人沒有動,彷彿對棺材裡的人用情至深,不願離開。
大小姐不甚耐心,再看一陣,又覺得她這後孃的跪姿過於規矩了,她俯身把對方的手抓起,意外地碰到了點兒灰。
也許是在地上蹭著的,也可能是插香時沾在手上的。
大小姐想將她扶起,又說,“去睡。”
跪在蒲團上的人卻只是轉動了一下眼珠子,眸光似乎在往上瞥,看向了香案後的棺材。
難不成還真用情至深?大小姐想。
這還挺稀奇的,畢竟在後娘這張臉上,她看不到一點點的悲慼和不捨。
她看向香案上的銅爐,才發現爐裡新插上的三支香已經滅了,頂端黑乎乎的,連個尖兒都沒燒完,就滅了。
大小姐望向大敞著的門,心想莫不是風吹滅的,她鬆開了夫人的手,從外衣的口袋裡摸出了打火機。
滾輪嚓的一聲,冒出的火焰將線香再度點燃。
回頭時,她看見後孃細瘦的頸子微微滾動了一下,似乎在吞嚥。
然而那張臉上無甚神情,仍是靜得出奇,叫人很想打破這孤寂的假面。
良久,在僵持下新夫人還是站了起來,起身的姿勢很優雅,不得不說旗袍的確很適合她。
那雙腿似乎沒有因久跪而僵到不便行走,在站起後,她扶著欄杆步步上樓。
腳步很輕,輕到幾乎沒有聲響。
大小姐的目光追了過去,樓梯上的新夫人恰好停了一下。
“門可不能關起,守靈的這幾晚,他是會回來的。”她的吐字和腳步一樣輕,那聲音像是未過喉頭,從唇齒間輕飄飄地逸了出來,顯得嗓音很是單薄,為她又多添了幾分脆弱。
大小姐不怎麼信這些,她微微眯起眸子,“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樣的事,今夜可是你與我那父親的洞房花燭夜,怎麼,你盼著他回來?和鬼同床,也不怕醒不來。”
說完,她便去把門關了。
這門一關,傳進屋裡的雨聲便小了,風也不再肆無忌憚地穿入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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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有意關門,也是有意讓她那後孃上樓的。
她總覺她迷濛中在窗邊看見的那個身影並非錯覺,但她又找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
她那房間裡總是放著香料,燃著薰香,常人只要進去一陣,便會沾上香氣,但她嗅了她那後孃的領口,可是什麼味兒也沒沾。
姓陳的留下的難題不小,她這新來的後孃跟謎一樣,若非婚禮的請柬上寫了雙方的名字,她甚至連這位後孃叫什麼也不知道。
嘴上說的是守靈,實則不到半個小時,她便喚來了傭人,在睏乏的上樓時,她忽然想到,那線香莫非是被她那後孃捻滅的?
不可能,那火光非得把後孃那光潔柔軟的手指燙傷不可,怎能是沾上香灰那麼簡單。
她回房前朝走廊的盡頭望去一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