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訓”的壓力,給出十天假,是何等不易。
南北六部和五軍都督府難得和諧一次,交口稱讚天子仁德聖明。
南北兩京的燈市,更是比往年熱鬧十倍。
假日期間,百官不朝,忙著走親訪友,和同窗同僚交流感情。孟伯爺卻沒能徹底放鬆,仍要準時準點為皇孫授課。
好容易熬到正月十六,想回府睡個囫圇覺,又被一身便服的定國公拉了起來,套上斗篷,跟著京城百姓一同繞城,走百病。
“國公爺,去年走過了,今年就不必了吧?”
孟清和表示,他很困,想睡覺。
“不行。”
沈瑄態度強硬,孟清和不起來,直接抱他起來,“十二郎是想這般出府?瑄倒是無妨。”
孟清和頓時清醒了。
這樣出府?被熟人看見了,他還要不要做人?
無奈,到底還是屈服了。
和國公爺對抗,孟伯爺就沒贏過一次!
圍上斗篷,帶上皮帽,雪白的狐狸皮毛,正是乞列該遣人送來。
走出府門,步上長街,孟清和突然皺眉,回身看向街角。
“怎麼了?”
“好像有人在……”看他。
是不是神經過敏?
沈瑄握住孟清和的腕子,“無礙,不必多想,隨我來。”
“哦。”
既然國公爺說沒關係,孟清和自然放心。搖搖頭,將心頭的疑惑拋開,同沈瑄一起跟上了人群。
直到兩人走遠,街角處才閃過一道修長的身影。臉龐半隱在夜色中,斗篷被風捲起,乍現一抹緋紅。
“指揮?”
“隨我前去覲見陛下。”
“是。”
“今夜的事……”
“指揮放心,卑下什麼都沒看到!看到了,卑下也打死不說!”
“……”這是逼著他殺人滅口?
罷,元宵佳節不宜見血。楊鐸轉身,大步離開。
李千戶尚且不知,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一圈。
正月過後,交趾傳來訊息,沐晟率領的大軍擊潰亂軍大部,擒獲偽陳氏國王,經查明,其實為陳氏家奴,已押送至京,候天子發落。
此戰中,新城侯張輔活似打了雞血,表現無比勇猛,領前鋒連破亂軍數道關礙,若非天降暴雨,簡定也會被他生擒。
同為副將的柳升也頗有斬獲,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水師斬獲的不是交趾亂軍首級,而是在沿海作亂的倭寇。之前,平江伯陳瑄已率領水師砍了一茬。或許是覺得危險過去,陳瑄離開後,倭寇捲土重來。運氣委實不好,遇上了南下的柳升。倒黴的催的,完全是來多少砍多少,沒死也被五花大綁,成了水師上報的戰功。
二月,趕在大軍出塞前,孟清和趕回孟家屯,送孟五姐出門。
有孟清和這個叔父,父親也被封正六品官職,孟五姐的夫家主動將聘禮添了三成。即便如此,比起孟五姐的嫁妝仍是不夠看。
十里紅妝,自孟家屯一路抬進了北京城。
裡中的鄉民,滿心滿眼都是羨慕。
“瞧見沒有,有興寧伯在,孟家就倒不了!”
孟氏宗族侵佔田產,多數族人被官府處置。留下的孟氏族人,推舉孟重九的長子為新族長,凡被錦衣衛抓捕的幾支,都被移出了宗族。
原本,族人推舉孟清和,他不成,孟清義也可。
兄弟倆一番懇談之後,婉拒了族內的好意。有打聽孟清和親事的,也被孟王氏和孟清義攔了回去。
“十二郎只管放心。”
孟五姐出嫁當日,孟清義喝得酩酊大醉,抱著孟清和的肩膀,哭得像個稚童。
十年的心酸,痛苦,十年的憋悶,痛恨,十年的愧疚,無奈,都化成淚水,染溼衣襟。
喝了酒,又被孟清義感染,孟清和也哭了起來,淚水止不住的向下淌。
“兄弟啊!”
“九哥!”
兄弟倆抱著哭成一團,最後是孟王氏一人狠拍了兩巴掌,才勉強止住。
不想,兒子不哭了,孟王氏卻紅了眼眶。
十年了,一家的孤兒寡母,是十二郎在死人堆裡打滾掙命,才有了今天。
“兒啊!”
孟王氏一哭,兩個兒媳都開始哭。
停下沒多久的兄弟倆,再次淚流成河。
沈瑄到時,孟家徹底發了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