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縱深只有幾門山炮和迫擊炮構築的炮兵陣地。狗蛋人瘦得跟麻桿似的,觀瞄炮火射擊引數卻是一絕,按狗蛋報回的引數開炮,基本上是指哪打哪。
“開飯嘍——!”伙伕挑著伙食擔吆喝一聲,牛牯第一個湊了上去,他塊頭大,早上幾碗稀粥幾泡尿就撒空了。
“你個吃貨!”田永貴半罵半笑地搡開了牛牯。鍋蓋一揭,肉香蒸騰著熱氣在戰壕裡飄開,是土豆燉牛肉,肉比菜多。大戰在即,伙伕也不吝,肉罐頭開了一大堆。皮尤河前哨幾戰下來,英軍改變了對這些“草鞋兵”的看法,後勤補給比剛開始好了很多。
一連人甩開腮幫子吃,陣地上響起吧唧吧唧的咀嚼聲和弟兄們粗俗的玩笑,食物帶來的愉悅感讓氣氛輕鬆了很多。嶽崑崙端著碗蹲靠在戰壕一側,旁邊是吃相狼藉的牛牯。牛牯幾下就把海碗扒得底朝天,又躥到木桶邊想再續。一會兒嶽崑崙見他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身邊蹲著,碗乾淨得像舔過一遍。
“來。”嶽崑崙把碗遞到牛牯面前,他吃得慢,碗裡還剩大半碗料。
“……俺哪能搶你的口糧吃。”牛牯嘴裡讓,肚子卻一陣“咕咕”作響。
嶽崑崙拿起牛牯的空碗,把一大半的飯菜扒了進去:“一塊吃。”
牛牯衝嶽崑崙咧嘴一樂,捧起碗扒得風捲殘雲。嶽崑崙唇角揚起一絲笑意,低下頭繼續吃。扒了幾口嶽崑崙不動了,長年的捕獵生涯讓他對危險的感知異常敏銳。嶽崑崙撂下碗,側頭伏上了土壁,遠處有大隊人馬在快速接近。
“準備戰鬥——!”段劍鋒也發覺了異樣,士兵們唰地趴上戰壕。陣地前的烏鴉鬨然飛起,在空中盤旋不散。
半袋煙的工夫,地平線上冒出幾匹快馬和摩托車,正向陣地方向疾馳,是留在皮尤河警戒的騎兵。馬和摩托車跑出了全速,土路上一溜黃煙,戰壕裡計程車兵都憋著大氣,槍膛頂上了火。馬和摩托越來越近,依稀可以看見騎上幾人,一身血跡斑斑。幾個人嘴唇不停地翕動,好像在喊著什麼,聲音被大地上捲起的漫天黃沙吹散。
“他們在喊什麼?”狗蛋自言自語。
“鬼子來了。”周簡面無表情,文氣的臉上已經有了堅毅,他在軍校學過讀唇語。
狗蛋左右看看,已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盯著陣地前方,有恐懼,有怯弱,有仇恨,有怒火。
馬和摩托被路障擋住,哨兵和幾個人說了幾句什麼,便拉開了路障放行,自己轉身進了哨亭。後來嶽崑崙才知道,哨兵是進去往團指打電話,鬼子一個聯隊的兵力逼近了陣地前沿。
馬和摩托離第一道戰壕越來越近,400米,300米,200米,那不是一道戰壕,那是一道生與死的界河。嶽崑崙已經看見他們血汙的臉、焦乾的嘴唇、充滿求生慾望的眼睛。此時大地微微震顫,地平線那頭黃沙滾滾,無數的人馬在後急追。
“長官,要不要引爆?”工兵握著引爆盒上的鐵把,公路上已經埋了炸藥。
“炸個###!想把自己弟兄炸死是吧?等鬼子走近!”段劍鋒抽了工兵的腦袋一下。
“快!快跑呀!”已經有弟兄喊出了聲。嶽崑崙握著槍把的指節逐漸發白,他也在心裡喊著同一句話,他又聽見天空中傳來尖利的馬達聲。
血戰河灘2
幾架戰鬥機突然從雲層中穿出,箭一樣俯衝向陣地前沿,機身上的膏藥圖案瞬間逼到眼前。機翼上的機關炮甩出兩條彎曲的彈道,犁著地追逐著公路上的幾名騎兵。幾輛摩托車霎時被彈道切過,轟然爆出一團火光,人車被撕成碎片。幾匹戰馬一個急轉躥下公路,在坑窪不平的田野上嘶叫狂奔。戰鬥機斜著翅膀盤旋半圈,又是一個俯衝,機腹幾乎是貼著地面掠過。日軍飛行員沒有開槍,閃著炫目銀光的機翼從後面橫切過兩名騎兵的腦袋,騎兵的身體居然還夾著馬腹一路奔跑,脖子裡噴出的鮮血觸目驚心。
面對日軍飛行員輕蔑的挑釁,戰壕裡響起一片槍聲,子彈濺在機身上連痕跡都沒有留下。段劍鋒沒有制止弟兄們,雖然他知道步槍和機槍對鬼子的戰鬥機毫無用處。
陣地前沿只剩一匹馬在奪路狂奔,馬上的騎兵臉色白得像紙。
“快過來——!”已經有戰士站起來大聲地呼喊,騎兵拼命地抽著馬鞭,戰馬已經跑得口吐白沫,鼻孔向兩側噴出團團白氣。
戰馬衝嶽崑崙的方向正衝過來,一架戰鬥機攆在後邊。機翼上兩架機關炮突突地噴著火舌,胡蘿蔔般粗的子彈在地面上犁出兩條深溝。嶽崑崙雙眼圓瞪,看著越變越大的馬頭迎面而來。馬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