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紀德不認為皇帝是一個心軟的人,心軟的人是當不了皇帝的,只要需要。皇帝的心可以硬的如同鐵石一般。
哪怕拿全世界的恩情堆放在皇帝面前。只要他不屑一顧。這些恩情對一位帝王來說是一文不值的,高紀德已經明確的感受到,自己家裡的老祖宗做了一個昏聵到極點的選擇。
天亮了。太陽從冷霧中升起,大隊人馬已經鑽進了那片巨大的黑山林之中,外面只有百十個驅趕著爬犁的女真人正在將大軍走過的痕跡消除掉,這個很容易,只需要把爬犁橫過來,在雪地上走一圈,那道凌亂的痕跡就會被白雪覆蓋掉。
“這裡是鴨子河,這裡是鴨子河水窪,兩者相距不到百里,可是地域有很大的差別,鴨子河雖然是水網密佈的地域,可是如今是在冬天,大地都被凍的硬邦邦的,所以那裡非常的適合騎兵突擊。
鴨子河水窪就不同,這裡是一個大湖,湖水封凍之後變成冰,騎兵在這上面跑不起來,是我們最好的突襲之地。如果耶律洪基離開水窪地帶,我認為就應該放棄進攻的計劃,全力向海邊撤退!”張東堯敲敲放在膝蓋上的地圖沉聲對高紀德和高嶽,高登道。
高紀德伸出已經被凍傷的指頭點點地圖上標示出的水窪道:“此事由不得我們做主,必須要看耶律重元的動作,只要耶律重元發起進攻之後,我們就必須跟進,這是事先約定好的。”
張東堯咬著牙道:“高將軍,您難道就一點都不憐惜這些跟著我們來到這裡爬冰臥雪的部卒嗎?”
高紀德攤開自己紅腫的手掌道:“你看看我的這雙手還是一雙養尊處優的雙手嗎?這一戰,我們不論願不願意,不論能不能,只要耶律重元出擊了,我們就必須跟進,說實話,我們這一萬多條性命還沒有燕雲十六州值錢。”
張東堯痛苦地低下頭道:“我寧願帶著大軍向幽州城頭突進,也不願意在未知的地方和未知的敵人作戰,我們就像一條被繩子拴住的狗,等到主人鬆開繩子之後我們就要狠狠地撲上去撕咬,而這個主人竟然還是遼國的秦國王。
高將軍,你相信耶律重元會在事成之後把燕雲十六州歸還大宋嗎?”
高紀德笑道:“耶律重元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那為什……”
“陛下相信啊!”
張東堯怒吼一聲就把手裡的長刀砍在一顆松樹上,力量是如此的大,以至於松樹枝頭上的白雪嘩嘩的掉了下來,澆了他一身。
“這裡面有一個道理在裡面,叫做名不正則言不順,耶律重元既然已經答應在事後將燕雲十六州歸還大宋,到時候我們就去接收就好!”高嶽鄙夷的瞅瞅遠處的那幾個耶律重元派來的密探道。
“如果人家不給怎麼辦?”張東堯被高嶽說的有些迷糊。
“那就打仗,狄帥,雲帥,高帥,楊帥,大家一起領兵向燕雲進發,總會打下來的。”高登冷冷的在邊上敲了邊鼓。
“那要我們玩命幹什麼?據我所知,雲崢這種人想打仗根本就不用任何理由的,只要他想,他就能找到開戰的理由,交趾如此,青塘如此,他那一次想起來找理由了?”張東堯吶吶的道。
高紀德瞪了一眼高登遞給張東堯一杯子熱茶道:“暖暖身子吧,你昨晚一整夜都走在最前面,那些煩人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你只要記住我們出征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至於合不合理的不是我們考慮的範疇,我們不知道的內幕太多,說不定還有不為我們所知的原因,現在只要按照命令打仗就好。”
張東堯木木的接過熱茶,一口喝乾,嘴裡噴著白氣笑道:“去他孃的,老子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說怎麼幹就怎麼幹就好,最差不過是馬革裹屍而已,把這條命還給陛下也就是了。”
說完話,就裹緊了皮裘,在親兵為自己鋪好的松針上面倒頭就睡,昨夜的急行軍,幾乎榨乾了他所有的力氣,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鬼地方作戰,高紀德說的有道理,命令是陛下下達的,自己是臣子,執行也就是了。以前也不是沒有執行過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
張東堯不過睡了一個時辰,就被高登給叫醒了,用白雪擦一把臉就來到了高紀德的帳篷裡面,走進了帳篷他才發現帳篷裡坐著三個人。
火塘邊是雄壯如山的刻裡缽,這傢伙臉上的那道刀疤顯得無比的猙獰,如今正在大口的撕咬著手上的一根羊腿,吃的汁水淋漓,惡形惡相,他卻絲毫不在意,任由油脂順著絡腮鬍子流下來落在光可鑑人的皮襖上,他的身邊就放著一根連枷,張東堯認得出來,這本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