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裡沒有蟬——不,有,是從冰棺裡逃出來的鬼臉雕蟬。
我明白了,是那隻蟬在搞鬼。
“蟬,那隻蟬……有問題,是那隻蟬……”我吃力地告訴唐晚。
她的五官變得模模糊糊,忽遠忽近,怎麼看也看不分明。
“告訴我,你現在什麼感覺?送你去醫院,還是找官大娘?”唐晚很冷靜,每句話都說到點子上。
“找官大娘,別去……別去醫院,沒用……”我的聲音已經變調,上頜跟下巴似乎已經脫節,無法順利地上下開合,說出的話也都撒風漏氣。
唐晚雙臂發力,把我扶起來。
“去找官大娘,只有她能……她能對抗……那隻……死了的蟬……”我艱難地說。
話雖這樣說,我也不能確定官大娘有沒有那樣的本事。
唐晚把我攙到西屋,扶我上床躺下,低聲說:“你自己當心,我馬上去找官大娘來。”
她轉身向外走,三步並作兩步,很快消失在門口。
我躺著,眼前天旋地轉,屋子在我眼中變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萬花筒。所以,我只能閉上眼,什麼都不看。這下,我的耳朵可遭了殃,嗡嗡聲、誦經聲響成片,一刻不得安寧。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主上喜歡什麼,臣子們就去做什麼,以此來討主上的歡心。這是人性中沒辦法避免的事,古今一同,未能更改。我老婆子算計來算計去,也沒找到什麼好辦法,只能是從你身上開啟缺口了……”屋裡有個陌生的老女人開口說話,就在床前五步之外。
我起初以為那只是自己的幻覺,所以不加理會,在心裡默默計算唐晚的腳程,算計她什麼時候可以帶官大娘回來。
“我老婆子是楚王麾下,但凡有其它辦法,絕不會未經允許就上門來見。可是,你把東西藏得太嚴實,我挖地三尺都找不到。我放出天蟬,要從老夏身上找線索,可天蟬又被你射殺了。你說,這一件件一樁樁的,我能不跟你算算帳嗎?”那老女人繼續說。
我將右眼睜開一條縫,望向床前。一個穿黑衣的老女人正站在那裡,左臂彎裡挎著一個竹籃,笑眯眯地望著我。
“你是……誰?”我昏昏沉沉地問。
“我說了,我老婆子是楚王麾下。”她回答。
我沒聽懂“楚王麾下”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對方又全然陌生,心裡不禁有些驚詫。
“那東西究竟在哪裡?”她走到床邊,俯身看著我。
她的頭髮半灰半白,額前的發用一個黑色的塑膠髮卡別上去,露出皺紋極深、膚色蒼白的前額來。
當她凝神看著我時,眼中射出兩道寒光,刺得我無法跟她對視。
“什麼東西?你到底是誰?”我反問。
如果我猜得沒錯,對方也是為“神相水鏡”而來,並且不屬於燕歌行、日本人的兩大陣營。
“你這孩子,調皮,真調皮!”她冷笑著說。
“調皮”二字本來帶著一些溺愛、憐愛之意,到了她的口中,竟然透著說不出的惡毒。
“你要知道,我動動手指,就能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我不願意那麼做。我已經答應楚王,要做個好人——做個大好人。”她說。
我這次聽清楚了,她說的是“楚王”這個名字。
從字面上解釋,“楚王”當然就是“楚國之王”,而楚國早在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就徹底消失了,從此之後,再也沒人以“楚國人”自居。現在,我們是在二十一世紀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奉行的是“統一中國”的法令和規則,何來“楚王”這個人?
“楚王是誰?”我問。
如果不是情勢險惡,恐怕我真的會以為這老女人是站出來搞笑的。
“楚王就是楚王,你不要管,把那東西交給我老婆子,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她回答。
我勉力搖頭:“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低低地冷笑起來:“做個好人?做個好人真的太難了。不管到什麼時候,好人難當啊……”
隨即,她的右手伸進竹籃裡,再拿出來的時候,手背上赫然多了一隻高舉著雙鉗、怒挺著長尾的黑褐色蠍子。
第29章 楚王麾下血膽蠱婆(2)
“刑訊逼供這事一點都不好玩,但我有什麼辦法呢?”她的右掌垂下來,放在我心口上。
我駭然覺得,她掌心裡帶著巨大的磁力,靠近我的身體之後,幾乎要將我的心臟吸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