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咕隆咚,深不見底。
大嘴和言佛海一起滾進了大溝裡,這一幕看得我心驚膽寒,以那大溝的深度,誰都別想從裡面爬上來。
我渾身直冒冷汗,如果冒然下船的是我,此刻我也在那大溝裡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對面船上的人猛然甦醒,一起望著我。這時候,逃又逃不走,只能眼睜睜對視著,誰也無法幫誰。
“小夏,這裡發生了什麼?”韓夫人叫。
我回答:“言佛海先生落到湖底下面去了。”
韓夫人走到船頭,向溝壑裡望。
“太深,太黑,什麼都看不到。”她說。
“夫人,你們……剛剛是不是所有人一起經歷了鬼打牆?”這不是件光彩的事兒,對面船上的人一起低下了頭。
韓夫人搖頭:“不著急,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會向警方求救。”
看得出,她比我更不願意警方介入。
眼前的一切,如同一場噩夢,而我們都是噩夢裡的螞蟻,被命運的巨靈之掌肆意玩弄著,顛倒沉浮,無法自控。唯一能做的,就是苦苦地、絕望地等待,等待天亮後、夢醒時的那一刻。
“我早知道,鬼菩薩在這野湖裡留下了一些非同尋常的東西。”韓夫人幽幽地說。
那船上的人都地退到了船尾,擁擠在一處,大氣都不敢出。只有韓夫人一直孤立船頭,鎮定如常。
“夫人,鬼菩薩有沒有透露過什麼提示性的話?”我問。
鬼菩薩亡歿於鏡室地底,但他的死來得太突然,被薛東來一刀割喉,連任何遺言都沒留下。更何況,那時候沒有人提及藍石大溪地別墅這邊的事,也沒人把他跟韓夫人之間扯上關係。所以,對於我來說,鬼菩薩漸漸變成了一個陌生的符號,沒有在我腦海中留下任何印跡。
韓夫人垂下頭,看著那道無底深淵。
淤泥之下,深不可測,彷彿那裂痕一直通向遙遠的地心,把言佛海吃到地球的肚子裡去了。
吸乾莫先生的時候,言佛海曾經狂言,要做宇宙之主。這一次,他還沒來得及向著自己的崇高理想邁出第一步,就已經葬身於地球深處,不能不說是一個大大的笑話。
出現於湖底淤泥灘塗之中的神秘巨口,真像是一種讖語,如古代玄學家傳下的那句——“天機不可洩露,洩露天機者必死。”
我並不懷疑言佛海在彙集了兩大奇術高手的智慧之後,已經在一瞬間白日飛昇,達到“眾神俯瞰濟南城”的不可估量的高度。我說其“不可估量”,意思是人類永遠無法理解神的思維模式,所以自古至今,人類見到諸神之時,唯一能做的,就是跪伏於塵埃之中,頂禮膜拜,不敢仰視。作為跪著的人,永遠不可能去揣摩浮在空中的天神的意圖。
達到“神境”的言佛海究竟看到了什麼、想到了什麼或者做出了什麼樣的計劃,我一無所知。
大嘴張開之前,他的確看透了天機,而且有可能掌控了天機,把無數人的命運全都捏在掌心之中。
他精擅於“拘魂之術”,那種奇術正是跟思想、輪迴、魂魄、控術有關的。所以,天意使然,令他的智力飛速飆升。
“預兆——黑天鵝以鷂子鑽天之勢向上狂飆,正是言佛海智力提升的預兆。”我恍然猛省。
大自然中,預兆無處不在,只是太多人缺乏發現預兆的眼光。進湖之時,言佛海肯定也看到了那些黑天鵝的異狀,只是他正當春風得意馬蹄疾之時,渾然不覺,上天已經發出了醒目的預警。
至於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智商、情商以及奇術修養,還需要努力提高。
“深淵巨口,吞噬之術。”韓夫人只說了八個字。
從字面上,我也能理解這八個字的意思。
“鬼菩薩曾說,人人都有末日,末日來臨之前,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死亡並不可怕,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真正的奇術師既能夠未卜先知,又能夠後發制人,讓未來的一切,全都按照自己的計劃去妥帖執行。先死、有仇、報仇、雪恨……這也是一個非常完美的過程。這個野湖,就是為‘吞噬之術’準備的,被深淵巨口吞噬的人,永遠不得進入輪迴,身體與靈魂永遠漂移於天堂與地獄之外的另一個地方,就像迷失於星空宇宙中的星際流浪者一樣……”韓夫人的神情變得十分迷茫,因為這些話的意義相當晦澀,即便是具有專業星際知識的人,也無法完全吃透。
現在,最該做的,不是討論言佛海的生死存亡,而是尋找辦法,把所有人救上岸去。
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