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就被賣了,我娘不願意就投了河,我三歲就給霍老爺家看蒸繭子的籠屜,四歲就抱著比我高的柴禾看絲鍋,而今霍老爺死了,太太又拿我換了糧,我不挖點什麼,我這下半輩子心中一口鬱氣,能憋死我,你信麼?明白麼?”
明白是明白,什麼都無干系的,只要這地下是東西不是人,常連芳跟誰都有話說。
可萬一是屍骨呢?
如此他也壓低聲音實話實說道:“嫂子,既不是人,是東西,這第一個墳頭兒,我們不能挖……還~只能您挖!”
七茜兒滿面委屈:“叔叔不能寬容些?”
常連芳笑著搖頭道:“不能!我自己沒關係,可今兒來的這些兄弟還沒落了實封,我回家有地兒管飯,他們回去卻要養家餬口,我說這些你懂麼?”
七茜兒瞥了他一眼忽輕笑出聲,接著咬牙道:“明白,明白!不就是我自己挖麼,叔叔這小心眼的勁兒啊,一步邁出您三探頭兒的!就您這份溫吞,到了前面也吃的是剩飯的!嘿!我看啊~您這輩子至多就是個上將軍的意思了,我原本還以為您能得個冠軍侯呢……”
七茜兒說完,對著自己的左右手心便是兩口吐沫,吐完她便找了邊上的一根硬木樹杈子,上去就一腳踹斷!
常連芳眉角蹦跳,十分同情自己傻哥哥,那可是大碗口粗的硬木杈子啊。
就看這小女子,輕易左右一掰,就收拾出一個尖頭的棍兒,也不管幹淨埋汰,人家便跪在地上開始一頓倒扒拉,整的身上全是灰。
她在這裡忙活的歡快,卻沒看到常連芳表情已然是呆了。
無它,這話他爹說過。
可這世上最瞭解他的不是他爹麼?這……這個丫頭,她……她非常人也。她說的這是啥啊,都是爹話啊!
也是,一二般的小娘子也做不出挖自己家墳的事情來。
常連芳反覆腹誹,心裡來回揣測的當口,那邊七茜兒沒挖得幾下,便驚喜的抬頭說:“挖到了!”
常連芳嚇一跳,走過去問:“這麼快?挖到了?挖到什麼了?”
七茜兒趴下,用袖子扒拉開浮土,指著裡面的東西道:“能有啥,反正不是人!這是我家太太放在正房的的紅木頂櫃兒,這上面是天官圖的紋路我都看了十來年了,你看看這是不是老壽星……沒騙你!。”
常連芳聞言想過去,卻一腳邁出又收回去了,他對那邊看熱鬧的下屬歪歪嘴道:“都去看看是不是傢俱,這萬一是棺槨,就讓她原樣給埋了!”
他這話一出,聽的七茜兒直歪嘴兒。
那幾位得令,便一起過去探看,只一看便笑著抬頭道:“將軍,就是傢俱,小嫂子說的沒錯兒。”
如此,常連芳這提著的心,才慢慢放下,他緩緩撥出一口氣,對著那邊下屬無奈的擺擺手道:“去吧,去吧!哎……”
也是倒黴了,遇到這樣一樁事兒。
這群人就這樣呼啦一擁而上,用木木倉挑,用月牙鏟鏟著,沒多大功夫,一尊紅木天官頂櫃便輕易的露出來。
常連芳揹著手慢慢走到七茜兒身邊,也沒看她,就保持距離,雙眼前面瞧著道:“你家人挺有意思的,埋東西就是挖個淺坑,隨便蓋點土?”
七茜兒也不看他,就譏諷著笑說:“那有什麼,這面前這三堆兒,一看就是我那嫡兄兩個做的事兒,他們哪裡做過這個!人家啊,是讀書人兒!哼~能埋進去就不錯了,哎哎哎~叫他們小心些!這櫃兒可是描金的,別把我那金粉磕了,哎!哎哎!慢點兒……這應該是一對兒,這下面應該還有一對成套的三屜桌兒,也是描金的,別給我磕了~還有一對氣死貓櫃,恩,炕櫃也應該有……我說你這傢伙,嘖!你這破要飯鏟子往哪杵?”
常連芳聽的嘴巴直抽抽,正膩歪間,這一隻好大的紅木大櫃子便被人挖了出來。
那邊遠遠看熱鬧的難民呼啦一下就都站了起來。
“將軍!這櫃好重,咱們幾個都抬不起來。”
那邊軍士喊了一句,常連芳便走過去低頭看看。
這軍士對他嘀咕:“將軍,這裡面有東西,還是挺沉的東西呢。”
如此,他們便一起看向七茜兒,人家的東西,人家說不開櫃他們就得受難為,誰讓他們答應了呢?
這軍士嘀嘀咕咕的跟常連芳小聲說:“這裡面別是埋的金子吧?”
七茜兒從邊上飄過來,聞言便笑了:“金子?想的美!開櫃吧,我想,我知道是啥,老霍家八輩祖宗的,這~就是……一些鹽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