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了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朝廷萬不可被亂黨的疑兵之計亂了心神。依老夫看,還是儘快派兵大舉南下,集中兵力先掃平武漢亂黨,那個趙北比起其他亂黨來要狡猾老練得多,實乃朝廷心腹大患,只要先剿滅了他,其他亂黨不足為慮。不要小看了這個趙司令啊,從他這些通電和宣告來看,此人陰險狡詐,他是想將這水攪得更渾啊。”
“派兵南下?誰的兵可靠?北洋新軍?各省新軍?”小恭王溥偉問道。他不是軍機大臣,原本是入不了軍機房的,現在是奉了懿旨在這裡學習行走,自從袁世凱一跑,朝廷亂了套,不少跟袁世凱走得過近的大臣擔心受到牽連,也紛紛舉家躲到租界,連官也不做了,朝廷不得不多讓旗人擔待些朝政,如今這關口,只有旗人靠得住了。
眾人默然,連黎元洪那樣的穩健派人物都降了革命軍,誰又能保證其他漢軍將領的忠誠?靠八旗兵麼?那還真不如捲鋪蓋回遼東了。
溥偉趁熱打鐵,說道:“另外,叛軍裡頭不是有江蘇兵麼?他們人在武漢,可家眷在江蘇啊,咱們不如按圖索驥,一個個拿下,叫叛軍人人自危,看誰還敢附逆。我早說過,漢臣靠不住,關鍵時候,還得咱旗人上!黎元洪、王佔元、盧永祥為啥降得這麼利索?因為他們是漢人吶,和咱們不是一條心。趁著北洋軍現在還在發呆,咱們趕緊把兵權抓在自己人手裡。”
張之洞聽了這話,心往下一沉。原來自己為朝廷忙前忙後這麼多年,到頭來,在小恭王這幫旗人眼裡,自己竟只配和黎元洪那些小角色站在一起,想到這裡,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說道:“不可,萬萬不可!這是自取滅亡之道……”但話未說完,只覺胸口一悶,咳嗽幾聲,喉嚨一甜,竟咳出一大口血來。
見此情景,攝政王載灃將臉一拉,呵斥道:“恭王!你怎麼說話的?”
第071章 獨木難支(下)
見張之洞嘔血,溥偉嚇了一跳,他是有口無心,確實沒怎麼想去刺激張之洞,此時也是慌了手腳,袁世凱一跑,朝廷上上下下的漢臣無不人人自危,隆裕和載灃怪他不會辦事,早就訓斥過他,要是張之洞再被他氣死,他這恭親王的鐵帽子只怕也得飛了。
奕劻幸災樂禍,鹿傳霖插不上話,瞿鴻禨是漢臣,也得避嫌,溥偉張口結舌,載灃又一向木訥,只有世續和那桐出來打圓場,兩人一邊拍著張之洞的背,一邊喊人去叫太醫。
但張之洞急火攻心,到底還是昏了過去,這一下,所有人都慌了神,也不及喊人,軍機大佬們親自動手,七手八腳的將張中堂抬上炕,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參湯,好半天才讓張之洞緩過勁來。
太醫過來了,小德張也奉懿旨趕來了,當著張之洞的面傳隆裕太后口諭,對小恭王溥偉大聲斥責,令其即刻退出軍機處行走,並罰俸半年,隨後又賞賜張之洞百年老山參兩棵,金絲燕窩二斤,以示撫慰。
傳完懿旨,小德張對張之洞說道:“中堂好好將養,您這只是急火攻心,不礙事。咱大清國還指望您老人家撐著呢,您可得自個兒多保重,千萬別跟旁人的嘴皮子計較。小恭王一向口無遮攔,少年得志,您多擔待,當年李鴻章老中堂在的時候,這位小王爺可是一口一個‘少荃’的,那也是把七十多歲的李中堂給氣得夠戧。”
張之洞苦笑著搖頭,說道:“自個兒的身子骨自個兒知道,我張某人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怎會與後生晚輩計較?我是在為國事心憂啊。眼見天下亂起,可朝廷仍固執滿漢畛域,實乃為叢驅雀,為淵驅魚,豈是自固之計?國朝鼎定以來,諸般國策均甚妥帖,唯這滿漢之分實乃天下漢人胸中塊壘,一日不去,天下一日不安。新政以來,新擢之輩多是旗人,又怎能叫漢臣心服?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此乃張某肺腑之言,還望公公轉告太后與皇上,萬不可以滿代漢,那是自取滅亡之道!”
小德張點了點頭,轉身去了,軍機處裡一時靜得詭異,張之洞這番話若是放在往日說出來,就算不獲罪,也得挨一通訓斥,新政中最緊要一項便是消除滿漢畛域,若非如此,那“滿漢不通婚”的祖制又怎會廢除?當然了,眾人心裡也明白,張之洞這話說得確實不錯,朝廷嘴上叫著滿漢一體,可實際上呢?還不是旗人高人一等?
二百多年的規矩,豈是一朝可以改變的?要說朝廷不想固國本,那是假話,哪個皇帝不想江山永固?但如果真照張之洞說的去辦,只怕朝廷沒等被漢人推翻,就先被旗人自己給拆了,那幫旗人大爺打仗不行,撒潑耍橫可是他們的拿手本事。
奕劻收起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