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派過來的,按照徐世昌的意思,他只要一輛馬車就足夠了,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北京的人也應該越少越好。
此時,城裡飄著綿綿細雨,天氣也有些冷,坐在車窗緊閉的馬車裡,徐世昌伸手挑起窗簾,看了眼那深紅的總統府圍牆,心中只有淒涼。
從現在起,他徐世昌就是一介草民了,從現在起,這政治上的事情就與他無關了。
那堵深紅的圍牆之後曾經寄託著徐世昌的一個元首夢,不過現在,這個夢已經醒了,其實現在回想起來,這個夢早就應該醒的,自從袁世凱死後,這個夢就該醒來了,可惜,這夢境太讓人留戀,徐世昌自己是不願意醒來的,這個夢其實是被人給打醒的。
打醒這個夢的人是聯合陣線,是聯合陣線的那位委員長趙北,他不僅打醒了徐世昌的政治迷夢,也打醒了袁世凱的政治迷夢,所不同的是,袁世凱選擇了對抗到底,而徐世昌卻選擇了黯然引退,這種不同的選擇與責任心無關,性格使然。
如果當初北洋軍奉命南下討伐革命軍的時候沒有發動兵變,而是一鼓作氣將革命消滅在萌芽狀態的話,或許,北洋就不會遭遇現在的這種交困局面了,而在消滅了革命軍之後,北洋會做何選擇呢?是繼續為滿清朝廷效力,還是趁機取代清朝統治這個國家?如果是後者的話,或許,北洋將成為勝利者。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但是歷史沒有“如果”,歷史就是歷史,當初袁世凱選擇了他認為正確的道路,但是走到現在,北洋中人終於明白過來,這條道路是錯誤的。
現在想那麼多有什麼用呢?還不是自尋煩惱?既然激流勇退,就不必自尋煩惱了吧。
徐世昌苦笑,收斂了思緒,撩下窗簾,在漆黑的車廂裡閉目養神,從現在起,這政治上的事情就與他無關了,還是多想想以後怎樣歸隱田園吧,詩畫自娛、悠遊山水,與知交好友切磋筆力,總好過橫屍街頭。
這是亂世,亂世裡的政治鬥爭總是那麼的冷酷無情,非友即敵,至死方休,徐世昌算是看明白了,所以,他激流勇退,至於旁人怎麼評價他的這個選擇,徐世昌卻是不想去關心了,畢竟,人是為自己活的。
徐世昌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那名坐在徐世昌對面的老僕向窗外看了一眼,然後開啟車門,走下車,撐起了一把油紙傘。
“老爺,火車站到了。”老僕看了徐世昌一眼,發現這位前任大總統仍閉著眼睛。
聽到僕人的呼喚,徐世昌眯著眼望了望外頭那些嚦嚦啦啦的雨滴,嘆了口氣,一臉疲憊的走下馬車,接過傘把,對那老僕說道:“你自己撐把傘吧,彆著了涼。”
說完,自顧自的往火車站裡走,幾名負責護送的騎兵急忙跳下戰馬,跟了過去。
作為民國前任大總統,此時的徐世昌看上去確實非常的落魄,甚至連專車都掛不了,只能在普通列車的車尾掛上一節專用車廂。
罷了,罷了,人走茶涼,從來都是官場上的常態,相比當年袁世凱倉皇逃離京城時的落魄,徐世昌至少還有幾名武裝起來的馬弁跟隨。
進了火車站,剪票口站著一人,卻是楊度。
“皙子,你怎麼在這裡?”徐世昌略感驚訝。
“我來送送徐相。”楊度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走?”
徐世昌又問,他確實無顏面對北洋部下,畢竟,他是一個逃兵,所以他才決定悄悄離開,但是訊息似乎還是走漏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徐相要走,卻連招呼也不打,難道北洋當真是樹倒猢猻散了?”
楊度嘆了幾句,然後看了眼那名正快步走過來的老僕,對徐世昌說道:“徐相心灰意冷,我體諒的,只是就這麼一走了之,未免有些太薄情了。肺腑之言,徐相莫怪。”
“皙子,我不是袁項城,袁項城或許會死扛下去,可是我不會,我只是個書生罷了,北洋現在的局面,不是書生可以拯救的,或許,當初我就不該南下接任這個民國總統,我那時的夢還沒醒,現在醒了。”
“徐相去天津,就只帶這麼幾個隨員?”楊度看了看那幾名馬弁。
“一介布衣,難道還要前呼後擁不成?現在我無權無勢,老百姓一個,又有誰會對我下黑手呢?在官場上混的,哪個不是機靈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沒人會幹。”
見徐世昌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楊度苦笑道:“段芝泉、段香巖他們竟不來送徐相一程,這倒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他們倒是想為我餞行,可是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