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鏈一直延伸到內陸地區的煤礦和鐵礦,這兩年以來,許多“闖關東”的中國人並不是像以前那樣闖去了黑龍江和吉林、遼寧的青紗帳裡,而是闖進了現代化的工廠裡,一些人做了產業工人,另一些人則從事著相關的服務業,整個旅順、大連地區呈現出一種工業時代的強烈氣息,嗆人的煤煙、厚實的工作服、泛著金屬光澤的機器和工具、酒館裡散發著酒氣和汗臭的酒客、舞女身上那燻人的外國香水氣味、某些幽暗角落傳來的牌九碰撞聲……這林林種種的現代化氣息,無論是光明的還是黑暗的,都在見證著旅順、大連地區重工業的崛起。
在這種狂熱的繁榮氣氛中,來自全國各地的人聚集到了這裡,他們來到這裡的目的不同,但是作為這個工業大發展時代的一分子,他們很滿足於在這裡的生活,相比鄉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單調生活方式,這裡的生活方式才是更吸引人的,尤其是年輕人。
旅順是一座年輕的城市,這裡的居民也以年輕人居多,再加上這裡又是海軍基地,軍人眾多,如此一來,整座城市不僅朝氣蓬勃,而且陽剛氣十足。
作為這座濱海年輕城市中的一分子,劉鐵柱現在正在那明媚的春光裡邁著堅定而沉穩的步伐,走在那寬闊的街道上,兩隻手也都沒有閒著,左手提著一瓶紹興老酒,右手抓著一隻油紙包,裡頭裹著一隻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道口燒雞,剛剛出爐沒多久,還有些燙。
劉鐵柱哼著小曲,臉上帶著絲得意的笑容,任是誰看見他這副模樣,也能明白他現在心情很不錯。
心情當然不錯,就在前天,劉鐵柱剛剛被造船廠提拔為工頭,工錢加了差不多一倍,這兩天裡,他的心情就一直不錯,更讓他開心的是,就在今天上午,他的妻子孃家來人,論輩分,劉鐵柱得喊一聲“老舅”,自從劉鐵柱結婚以來,這還是妻子的孃家頭一回派人過來瞧瞧他這個女婿,本來劉鐵柱是一直打算帶著媳婦去老丈人家裡看看的,但是由於工作太忙,這兩年的時間裡他一直沒有空,甚至連老家都沒回過。
劉鐵柱的妻子就是秀寧,就是他這個船工小子一直苦苦追求的那名軍醫院的女護士,這場愛情長跑確實很不容易,能夠走到現在,劉鐵柱是幸運的,回想當年,如果不是“蘄州慘案”時日本軍艦給他劉鐵柱的腦袋來了那麼一傢伙的話,那麼,或許今天的旅順就不會出現劉鐵柱的那個雖不富裕但卻溫馨的小家了。
現在,劉鐵柱在造船廠做工,他的妻子秀寧則在大連的一座海軍醫院做護士長,雖然兩人都是天不亮就要離家上工,深夜之後才能回家團聚,但是這種生活卻是充實的,至少在劉鐵柱看來,這種生活要比在家鄉跑船強得多了。
今天是星期天,劉鐵柱不用上班,昨天得知老舅要過來,秀寧也請假在家,所以,對於劉鐵柱一家來講,今天就是一個團聚的日子,劉鐵柱特意上街去買了紹興老酒和道口燒雞,專門款待千里迢迢趕來的那位從未見過面的老舅。
剛才妻子秀寧已經去火車站接老舅了,現在算算時間,如果火車沒有晚點的話,那麼等劉鐵柱回到家裡的時候,那位老舅或許已經正襟危坐等著他去磕頭了。
想到這裡,劉鐵柱加快了腳步,本來騎腳踏車最方便,而且劉鐵柱也買了一輛腳踏車,但是昨天他已將那輛腳踏車借給了一名工友,所以現在只能徒步前進,好在家離市場不遠,一來一去半個小時就足夠了。
很快到了巷口,劉鐵柱老遠望見他的那輛已經借給工友的腳踏車,不由很是驚訝,急忙趕了過去,仔細一瞧,正是他的那輛腳踏車,就那麼架在門口,甚至連鎖都沒上。
“怎麼能不上鎖呢?”
劉鐵柱正奇怪時,突然聽見工友喊他。
“劉哥!劉哥!你總算是回來了。快走,快跟我走。”
那工友跨出院門,提著腳踏車一調頭,蹬開車架,跨上了車,然後拍了拍車後座。
“跟你走?去哪裡?”
劉鐵柱一時有些納悶,這時,眼前人影一晃,妻子秀寧已出現在院門後,走前幾步,從正在發愣的劉鐵柱手裡接過那瓶紹興老酒和那隻道口燒雞。
“廠裡趕工,你趕快去廠裡。這酒和雞,等晚上回來再吃,我和老舅等著你,路上小心點,看著點車,別騎那麼瘋,別騎那麼快。”秀寧叮嚀了幾句。
劉鐵柱再一看秀寧身後,一名中年漢子就站在院門上,正瞪著眼睛打量著他,那一身半舊長衫很是乾淨,頭上還戴著頂黑色小禮帽,卻是看不出半點旗人的氣質。
“老……老舅。我……我晚點回來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