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他豎起一個指頭說:“你的大大的誠實,等治好了士兵的病,我要重重地謝你。”
半仙似乎沒有聽見北澤豪的話,他望著排著隊走過來的日本士兵,他把一碗又一碗藥湯遞過去,日本人排著隊一個個從他身旁走過去……
鍋下的火熄了,鍋裡的藥湯光了,喝完藥的日本人一個個離去了。此時,只剩下了半仙,他像做完了一件畢生大事似的,長吁了一口氣,他疲憊地蹲下身,呆呆地望著藥鍋。
後來,半仙就站起身,向後山坡走去。
兩個日本哨兵看見半仙一直走到山頂,便坐在了那裡,再也沒看見他動過一次,只有他胸前花白的鬍鬚不停地在山風中飄動。
半仙在黃昏的時候,也看見那落日。落日出奇的紅,半邊天似流滿了血。很多人在那一天的黃昏,都看見了這奇異的落日景觀,天紅了,地紅了,整個雪山雪嶺也浸在了一片紅紅的落日之中……
半仙望著奇異的落日,心裡異常地平靜。他微笑著面對眼前的落日,眼角流下兩顆又圓又大的淚滴。後來那淚滴就凝在了他的眼角。
第二天早晨,斜眼少佐看見昨天服過藥的那些士兵都死了。他們死得無聲無息,起初,他以為這些士兵仍睡著,可伸手一摸,他們的身體早就涼了。
斜眼少佐大叫了一聲,瘋了似的向北澤豪的住處跑去……
北澤豪帶著十幾名士兵在哨兵的指引下找到半仙時,半仙仍然坐在山頂上,眼角凝著的淚滴化成了兩粒水滴,在晨光中晶瑩地亮著,像半仙一雙永遠醒著的目光。半仙微笑著衝西方。
“中國人。”北澤豪哆嗦了一下,他抽出了腰間的刀。
“中國人。”北澤豪又說了一聲,他攥緊手中的刀,向半仙的頭顱砍去。半仙的花白的頭顱向山下滾去,身體仍一動不動地坐在雪地上。
斜眼少佐驚呼一聲:“他已經死了。”
“中國人。”北澤豪扔下手裡的刀,慢慢地蹲在地上。
一股風吹來,半仙端坐的身體搖晃一下,然後很快地向山下滾去。最後頭顱和身體停在了一處。
北澤豪吃驚地站起身,他覺得胸膛裡一熱,“哇”的一聲,他噴出一口血。
日本兵大駭,他們呆呆地望著自己的長官。
“中國人。”北澤豪呻吟似地說,他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2
朱長青知道抗聯游擊隊被日本人打散了,他清楚,日本人下一個目標該是他這個保安團了。
北澤豪收編了他,他卻讓北澤豪吃盡了苦頭。北澤豪所以沒有早對他下手,是因為有抗聯在。他了解北澤豪,這個狡猾的日本人不想樹敵太多。
那幾日,朱長青發現在自己保安團周圍突然增多了日本人的崗哨。有兩挺機槍就架在對面的房脊上。朱長青在心裡罵:“操你媽,北澤豪。”
朱長青不想因為自己連累這些兄弟們,這些兄弟們有的已經跟他十幾年了,他當鬍子時,這些人就跟著他,後來被張作霖收編,後來又被北澤豪收編,兄弟們沒有一句怨言,死了心地跟著他,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
那天晚上,他摸黑來到弟兄們睡覺的大通鋪旁邊,黑暗中他點了一鍋煙,弟兄們在火光中,看見了他那張陰沉著的臉。弟兄們便裹著被子從炕上坐起來,一起望著他。
朱長青吸了兩口煙說:“弟兄們,日本人要對咱們下手了。”
“操他媽,跟他們拼了。”有人就說。
朱長青久久沒有說話,他低著頭,似乎在想什麼。半晌他抬起頭說,“從明天起,想離開這裡的就走吧,走了不是對不起我,要逃一條活命。”
“團長,要走咱們一起走,要死咱們就死在一起。”眾人七嘴八舌地說。
朱長青在黑暗中笑了一下,轉瞬他的眼圈就潮溼了。他搖了一下頭,嘆口氣說:“日本人是不會放過我的。”
“團長。”眾人叫了一聲,便齊齊地跪在了炕上。
朱長青望著黑暗中的眾人,身子顫了一下,便也跪下了。他哽著聲音衝弟兄們說:“多謝各位了。”
朱長青在黑暗中跪了許久,最後搖晃著身子走了出來。
第二天一早,保安團的人三三兩兩地從楊家大院裡走出來,朱長青站在門口,默默地站在那裡為弟兄們送行。此時,他看著三三兩兩遠去的兄弟們,心裡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
北澤豪突然出現在他的身旁,北澤豪陰沉著望著他。他知道北澤豪站在他的身後,他佯裝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