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那蛇頭猛地又衝出數尺,一顆巨大的蛇頭左右搖擺,嘴裡不時吐出硫磺之氣。
這是宗朗的第二個幻身吧。他第一個幻身與人一般無二,沒想到第二幻身竟然是這等模樣。先前阿紅幻出的巨蛇已是條大蛇了,但與這條蛇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無心見宗真漸已不支,他衝到宗真身邊,左手劃了個圈,與右手一合,頭頂的雲中隱隱地起了一陣悶雷,但仍是隱而不發。
宗真眼角已看到無心的一系列動作,忽然開口道:“道友,你的五雷破不得要領,不必白費心機了。”
五雷天心大法是五雷法中至高無尚的法術,無心會的不過是五雷破之類旁系法術,宗朗的幻身已然能呼風喚雨,這一點雷擊於他自然不傷皮毛。無心心如火燎,叫道:“大師,縱然微末之力,也是一分力量。”
宗真眼裡閃過一絲嘉許之意。這時,坑裡那條巨蛇突然抬頭仰天,從嘴裡噴出一團白煙,這白煙也有一股嗆人的硫磺之氣,越漫越開,將這坑裡填滿了,仍在不住溢位來。
宗真一直坐著,此時突然站起來,將禪杖往身前一插,道:“他要孤注一擲了,道友,小心。”他的臉上仍是平和如常,但聲音裡已似乎有了些驚恐之意。
白煙越來越濃,像是重重迷霧。此時月已西斜,天邊約略有了些曙色,這裡卻仍是暗無天日,加上這白煙,更是什麼都看不清了。無心隔得兩尺便已看不見了,他心頭一陣不安,道:“大師,怎麼辦?”
宗真站在他身邊,看著面前的禪杖,低聲道:“還有一個時辰便要天亮。這一個時辰不讓波羅夷出來,到時太陽一出,便會冰釋瓦解。”
無心道:“是。”
劉府裡的大小人等都被山上這一道異光驚醒,都站在院子裡看著。說鬼物出現者有之,說佛祖降臨者有之,眾說紛紜,誰也說服不了誰。
站在迴廊上,聽著這些亂七八糟的猜測,劉罕達心中卻如同一團亂絮,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滋味。
五顯靈官廟還是數十年前聽從宗朗的建議佈置,當時宗朗說城西有龍虎氣,在此地建墳,日後可登九五之尊。劉家是色目人,對這些風水堪輿卻是信之不疑,這幾十年來劉家也蒸蒸日上,日見權勢高漲,而西山祖墳以五顯靈官廟掩人耳目,倒是蛇類多了數百倍。蛇有龍相,想必是龍脈滋養而成,他越發相信宗朗的話。只是今晚屢有異相,他心中不安也越來越深。
胡管家突然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小聲道:“老爺。”
劉罕達瞪了他一眼,道:“什麼事?”
“宗長老那兒好像出事了!”
劉罕達又是一驚。他這時才發現讓宗朗僻處的那個小院子裡此裡籠罩著一股綠光。宗朗房裡只有一支蠟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這麼亮法。他沉吟了一下,道:“你安撫住下人,我去看看。”
禪杖上的銅環忽然像夏日的蟬聲一般響成一片。宗真身形一閃,卻見一條血紅的肉條直掃過來,掃得地上草木倒伏,土石亂飛,禪杖也被一下捲住,猛地拖了回去,宗真正待衝上前去,哪裡還來得及。方才他借禪杖示警,總算逃過一劫,此時身邊沒了禪杖,登時大感茫然。
無心突然又從白煙中鑽了出來,道:“大師,那是什麼?”
宗真盯著眼著白茫茫的一片,低聲道:“是舌頭。”
舌頭!無心嚇了一大跳。在坑裡,雖然知道這蛇極大,但總沒有大印象,此時被蛇舌一掃,他才真正覺察到那條蛇的巨大了。他道:“大師,該怎麼辦?”
蛇舌已經掃過來,那這條巨蛇定已突破禁咒。宗真只覺心底一寒,這八十多年來已忘得乾乾淨淨的種種驚懼喜怒同時湧上心頭。他搖了搖頭道:“走吧,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無心一怔,忙道:“好!”轉身便向後逃去。他本就害怕,此見見那巨蛇的舌頭居然這般大法,那一口吞下兩個人也不在話下。若不趁早逃掉,被這大蛇當一頓點心吃了,那可實在划不來。此時四周什麼都看不見,但前後左右總還分得清。宗真淡淡一笑,只覺這張許多年不曾有表情的臉笑起來也有些僵硬,他待無心一走,反而踏上一步,喝道:“宗朗,福禍由宗真一人擔當,你來吧。”
他的聲音有如雷聲隆隆,無心本在奪路而逃,聽得這聲音猛然站住。他沒料到宗真到了此時仍在向宗朗挑戰,那定是要與宗朗同歸於盡了。他一向只以賺錢為重,起先來五顯靈官廟實是為了找找廟裡上供的奇珍異寶,順便再把為害一方的妖物除去,但見無念、宗真這等捨身取義之舉,實是讓他大為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