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個武林大豪,江湖霸主的身分,來對一個圈外人如此要求——縱然那是個富翁,除
了錢外也無分量——在燕鐵衣而言,業已是紆尊降貴,無限委屈了,不想竟碰了一鼻子灰!
在燕鐵衣最早的推斷裡,他以為憑他的聲望同威勢,賈致祥多少也會給他幾分面子,就
算不肯出讓那株芝草,總也有個好叫他下臺的方式,但事實上居然全非如此,賈致祥可以說
徹頭徹尾的令他“撞正大板”!
顏面無光猶在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未達才更使他覺得事態嚴重——幾有無顏見江東父老
的感受,尷尬極了,也困窘極了……
因為,這裡牽扯著一條生命,一條他摯友的生命。
害了“血癆”惡疾的那個人,乃真正是他的摯交,他們打很長遠以前業已在一起了,長
遠到燕鐵衣尚未建立“青龍社”的時候;那個年輕人名叫馬修宏,比燕鐵衣要小几歲,在燕
鐵衣尚未揚威江湖之前,他們曾是街坊鄰居,也是幼時的玩伴,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們已
有了情感的基礎。
馬修宏的家世很淒涼,他幼年喪父,由寡母扶養成人,母子倆相依為命,在“相依”的
過程中,嘗夠了辛酸悲苦,也受盡了折磨慘痛,但好歹馬修宏長大了。
最早,馬修宏的寡母是靠著替人打草鞋或者販織粗布維生,趕及馬修宏長大之後,便接
替了乃母的工作,成為一個掮著貨色,走遍四鄉八野的布販子。
在提著“貨浪鼓”的單幫歲月裡,母子二人也不過就只混了個溫飽,及至燕鐵衣創立了
“青龍社”,在江湖上稱雄立霸之後,他在一次回到故居的尋舊追往之行中,偶然聽到了馬
修宏的訊息,也因此義不容辭的把馬家母子接到“青龍社”來,並替馬修宏安排了一個優厚
的差事。
燕鐵衣派馬修宏在“官橋縣”,一家隸屬於“青龍社”的糧行裡當管帳,這件工作單純
而穩定,馬修宏且勝任愉快。
“官橋縣”距離“楚角嶺”三百六十里,是個淳樸又安靜的地方,燕鐵衣每一年中,總
要抽出時間去個三兩趟,與馬修宏聚首盤桓,重溫一下幼時的舊夢,也因此,他與馬修宏表
面上的關係是首從主僱,其實,他們親同手足,誼如兄弟,毫沒有上下尊卑之分。
燕鐵衣對於禮教、淵源極為重視,他一向尊馬修宏的寡母為大嬸。
這是三年前的事了。
馬修宏害病咯血的症候,是這年餘來才開始,並且漸趨嚴重的,燕鐵衣更在兩個多月之
前方始得悉,等他知道,馬修宏的病情已經不易挽回。
在最先,馬修宏只以為是工作過度,偶而的不適,咯過幾次血,他也沒在意,甚至沒向
他母親提起,到後來,病情嚴重了,他又不敢提,怕他母親擔心,但最大的錯失,乃在他的
因循怠誤,沒有積極求醫、投藥,待到情況惡化被他母親發覺時,一切也都遲了。
為了馬修宏的病,燕鐵衣已花了許多錢,找過好些有名的郎中,可是這些郎中們的答案
幾乎都是一致的——沒什麼希望啦;直到燕鐵衣又尋著了那位大夫,方才有了這一線之機—
—“鶴涎靈芝”。
馬修宏的癆病,種根於他以前做布販子的那段辰光裡,沐風櫛雨的辛勞,馬不停蹄的奔
波,過分的乏累加上飲食的失調,他身底子本來也薄,病因便就形成了;來到“青龍社”以
後的日子,雖然舒適得多,但馬修宏心要為燕鐵衣盡本分,責任感也就太重,他努力做好職
司之內的工作,甚至做得過度的完美了,其辛苦與身心的負擔亦乃必然,早年種下的病根,
便一發不可收拾……
燕鐵衣要以他最大的力量來挽救馬修宏的生命,固然是摯友的情誼,同時,亦是為了馬
修宏寡母的將來做掙扎——如果馬修宏一病不起,他那可憐的老母只怕也難以獨生。
三間磚屋,兩叢翠竹,那一圈砌做空心花格的矮牆,或是向月對酌,抵足被談,或是把
酒相奕,窗影言歡,老人親手烹調的美點,白髮如雲的慈祥叮嚀,這一切的一切,燕鐵衣都
要保留下來,他不能任由病魔毀去這些,而他深切明白,只要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