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把昨夜到今晨魏曉日使用過的所有藥物安醅,都清查了一遍。
回到病房裡以後,她又看了治療記錄。
卜繡文躁動起來,新的一輪抽搐迫近,馬上又需用藥物控制。
魏醫生親手吸藥。
薄護士走過去說:“還是我來吧。”
魏醫生側著身子躲閃著,說:“不用。”
薄護士圍著他轉說:“幹這些活,護士還是比醫生熟練。”
魏醫生火了,厲聲說道:“叫你走,你就走。你不願走,就老老實實呆在一邊,添什麼亂!”
薄護士說:“這怎麼叫添亂?你是工作,我也是工作。你對病人負責,我也對病人負責啊。想不到你魏醫生連腿帶嘴,都一個人包了。倒叫我這個當護士的,甩著兩手沒事幹。想一手遮天啊?別以為別人是傻子,不知道你搞的什麼名堂?!”
魏醫生一聽這話,軟了下來。緩和了口氣說:“你願意幫忙,當然好了。好好,這一針就由你來打。”
薄護士說:“這也不是金餑餑,我還要搶不成?我也不在你眼前礙眼了。你想怎麼幹就怎麼幹好了。”
薄護士說著,款款地走到屋外,由著魏曉日一個人操作。
魏曉日正給卜繡文打針時,外間的專用電話鈴響了。因為怕打擾了病人,電話鈴聲調得很輕柔,不當心,常常會聽不到。鍾先生有特別規定,如果電話鈴超過六聲還沒有人接線,他就認為醫生護士沒有堅持職守。因為據他計算,從病床最遠處來到電話旁,有六次振鈴聲也足夠了。
薄香萍忙不迭地抓起電話,正是鍾先生詢問。“怎麼樣?”老頭上來一句客套沒有,甚至連主語也沒有,劈頭就問。
薄香萍當然知道先生問的是什麼。就說:“還穩定。”接著報出了卜繡文的各項生命指徵,這都是她剛從病歷上看來的。
“咦——”鍾先生這一句“噢”拉得很長,要是其他的人,就覺不出什麼。但薄香萍跟了先生那麼長時間,聽出了先生的疑惑。用那些平和的藥物,卜繡文的病情不應恢復到這般穩定的。
“方案沒有變動吧?”先生公開提出他的疑問,口氣中滲透出追究之意。
魏曉日這時已完成治療,走到近旁。先生的聲音很大,聽得一清二楚。他把手伸過來,預備回答先生的詰問。
薄香萍斷然推開了魏醫生的手。在手與手相觸的剎那,她感覺到魏曉日指尖冰涼。
“沒有。”薄香萍天真無邪地回答,然後緊跟了一句:“鍾先生,您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喔?您的方案,那是聖旨啊,誰敢改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好像是贊同了她的意見。幾聲咳嗽後,先生又問道:“小薄,治療都是你做的啊?”
薄香萍說:“鍾先生你糊塗了。怎麼會都是我呢?我就不睡覺不下班了?昨晚是小張,今天是我。您還有什麼吩咐的?”
先生放心地說:“魏醫生在做什麼?”
魏曉日又要伸手接話筒,薄香萍第二次攔下他。然後說:“他辛勞了一夜,剛剛和衣睡下。說要是有什麼意外的情況,要我立時叫他。先生來電話,這當然是特殊的情況了,我馬上就叫他去……”
鍾先生不忍心了,說:“既是一切都好,就不必叫他了。我今天有些不適,起不了床,許是昨天過勞。就煩你們為病人多費心了。待我好些,馬上就到玲瓏居去。”
薄香萍說:“先生,您就安心養著吧。”
電話結束通話。
魏曉日說:“你為什麼不要我接先生的電話?”
薄香萍說:“怕你露餡。”
魏曉日負隅頑抗道:“我露什麼餡?”
薄香萍:“桃代李僵啊。你連我都騙不過,還騙得過先生嗎?”
鍾百行的治療計劃是“保全孩子,不計大人”。也就是說,如果胎兒的生命和母親的生命,發生你死我活的矛盾的時候,就放棄卜繡文的生命,全力以赴地保護那個負有特殊使命的胎兒、舍卒保車。誰是車,那個胎兒。誰是卒子?卜繡文。卜繡文業已完成了孵化器的作用,以胎兒現在的發育情形,卜繡文就是變成了一具沒有知覺的植物人,只要她的基本呼吸和血壓還在,就可以維持胎兒的正常成長。就像一棵腐朽的老樹,依然有寄生的苔蘚和木耳,長得生機勃勃。這在技術上是不成問題的,魏曉日不能下這個毒手。雖然它在醫學責任上毫無紕漏。作為卜繡文的丈夫,已經簽下了生死文書,況且,保住胎兒,也是那個昏迷不醒的女人誓死要達到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