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節食。藥物的功用只不過把肥婆同志口袋裡的銀子勾走而已,不能為之解決問題也,如果每天都要下肚五公斤油膩,而其腰竟纖不盈把,那還有天理乎哉?
美是可以培養出來的,任何一種體型,除非得了肥胖病,都可以借鍛鍊而得。日本花嫁學堂裡,一半以上的功課都在訓練女孩子如何走焉,如何坐焉,如何站焉,以及如何灑掃應對進退。“雍容華貴”和“小家碧玉”似乎在此可看出分別,柏楊先生這輩子最害怕之物,就是小家碧玉,即令她受過相當教育,如果不特別下點苦工,也難以掩飾那種奇勁。好比吧,她跟你說話時,不像是跟你說話,而像是向你表演節目,不是亂搖其腰,就是亂踢其腿,再不然亂伸舌頭舐嘴唇,哼哼唧唧,扭扭捏捏。你曰:“你真漂亮呀。”她不會大大方方說一聲:“謝謝你。”反而急曰:“哪裡哪裡,開啥玩笑。”你曰:“你在什麼地方讀書呀?”她不會大大方方說一聲:“某某學堂。”反而眼睛瞪地曰:“你問這幹啥?”有的則索性搖頭擺尾,以手掩嘴,笑得嘻嘻嘻嘻,卻一言不發,甚至用棒子都打不出一個屁。教人受不了也,受不了也。
從前孔丘先生有過這麼一段,他閣下正在廊簷下站著,他的兒子孔鯉先生大概剛從酒家回來,歪歪斜斜走過,老頭就教他快去讀《禮記》,並訓之曰:“不學禮,無以立。”那就是說,如果不經過鍛鍊,連站都不會站。聖人到底有一套,不服氣不行,小家碧玉就恐怕很少會站的。別看她小事伶俐,一旦遇到正式一點的場合,不但腳沒地方放,手沒地方放,簡直連頭都沒地方放。於是腳就拼命畫地,偶爾還會來一個縮腿式的金雞獨立。兩隻玉手更是發毛,一會摸摸頭髮,看被誰剃光了沒有,一會絞絞手帕,看能不能絞出一塊錢,一會插到口袋裡亂掏,好像要掏出一包巴拉松。而其尊頭更彷彿是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危險,以致她不得不隨時調整。
內在美可以改變面貌,刻苦鍛鍊可以改變身材,不要以為電影明星的美麗胴體都是天生的,為了保持那個美麗胴體,一生似乎都活在半飢餓狀態之中,有的每喝一口牛奶都要跑到磅秤上秤一秤,有的索性除了橘子汁之外,啥都不敢吃。我們介紹這些,不是鼓勵太太小姐一年四季餓的昏昏欲睡,而只是說明,美是可以爭取得到的也。
一○年代,上海有一個女子學堂,校名偶忘之矣,對學生走路都有訓練,那就是頭上都要頂一本書,姍姍而行時,以該書不掉下來為原則。那時風氣未開,訊息傳出,全國譁然,尤其是正人君子,馬上就認為世風日下,末日將至。可是譁然雖譁然,世風日下雖世風日下,而他們對該學堂的女學生,固心中奇癢。我有一位朋友,不知道怎麼搞的,竟娶了一位該學堂高材生,全體朋友,無不羨妒交加。而該傢伙不但不肯表示罪該萬死,以安眾心,反而曰:“想娶好太太,一定要祖宗有德,我能跟淑蘭結婚,並不簡單,蓋我們劉家三代為官,絕不貪贓一文。”把眾小子說得一愣一愣。
到了現在,頭頂書本走路,已經最平常的啦,當然也有些人不耐受苦的,嗚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天生麗質的固然有,但為數不太多也。而且即令真正的天生麗質,沒啥可挑剔的,如果內在的再充實,外在的再鍛鍊,豈不更頂尖了乎哉也。
有好幾位讀者老爺來信問我“上空裝”問題,我想關於這玩藝,似乎不必太過於認真,我敢跟你賭一塊錢,它絕對流行不起來。這不是我頑固成性,因盼望它流行不起來,唸唸有詞之餘,就硬認為它流行不起來。而是它絕不會為絕大多數的太太小姐所接受。當然不是因為她們的道德高不可攀,蓋露出不露出乳房,跟道德不道德十萬八千里。太平洋若干群島上的女人就是一年四季都露出乳房的,看慣了有啥稀奇?記得中日戰爭爆發的前兩年,我在北方作事,全國運動會在上海舉行,有一位同事在代表隊中當了一名職員,前去觀光。大會閉幕後,他隨隊回來,神色跟從前大異,問他發生了啥事,他緊張曰:“不像話,不像話。”問他為啥不像話,他曰:“上海的女人都是不穿襪子的。”話沒有說完,大家已經笑得聲震屋瓦,造謠也不是這種造法,天下哪有女人不穿襪子的。但他賭咒曰:“真的不穿襪子,誰說謊誰就是王八蛋。不但不穿襪子,還把十個腳趾甲抹得紅紅的哩。”
雞頭肉·大小腿
這都是五十年前的往事矣,當時認為女人不穿襪子都是大逆不道,現在不要說襪子啦,有些太太小姐穿著短得要命的鮮紅四角褲,滿街亂跑,又白又嫩的大腿,肉肉的焉,凸凸的焉,顫顫的焉,簡直存心教臭男人當場發瘋。然而,又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