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3 / 4)

小說:女人,天生是尤物 作者:童舟

之。於是,有一天,我那個漂亮的侄女兒回家,飛奔進屋,雙手亂捶,落淚如雨,口中哎喲哎喲,唸唸有詞曰:“冷死啦,冷死啦。”脫襪視之,果然青斑累累。嗚呼,洋女人出則汽車中有暖氣,入則房間中亦有暖氣,只上車下車的幾步路,單薄一點,沒有關係。中國女人怎有資格效法乎哉。硬講摩登的少女少婦,到了老年,準得“寒腿”之疾,咦,何苦來也。

女人穿襪,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發明穿鞋,已是了不起的貢獻,發明穿襪,則其貢獻更大,蓋穿鞋只不過是為了護膚禦寒,穿襪則進了一步,同時還為了美感,為了性感。李白先生曾有詠赤腳的詩曰:“六寸圓膚光緻緻”,惜哉,這首詩竟成了千古絕唱,李白先生之後的作家和文學作品,再沒有提到過女人赤足矣。這不是以後的作家不如李白,而是女人都把腳裝到襪子裡去,想詠也詠不出來也。

襪子對女人最大的恩惠,莫過於偷情。想當年南唐皇帝李煜先生跟他那美貌絕倫的小姨幽會時,小姨為了躲避姐姐耳目,乃“剗襪下香階,手提金縷鞋。”試想她纖手提著高跟鞋,用穿著玻璃絲襪的玉腳,一步一步,慢慢下樓,這種鏡頭,用不著她真的“一晌偎人顫”“教君恣意憐”,便是想一想都會發羊癲瘋。

古襪與今襪有其本質上的不同,從前的襪是穿到腳上,如今的襪則是穿到腿上,古襪頂多高到腳踝,今襪則像抗戰時的物價一樣,扶搖上升,直抵大腿。如果將小周後“剗襪下香階”時穿的那雙香襪,拿來和目前流行的絲襪比較,一個短如一塊磚,一個高如摩天大樓,不可同日而語。人類各方面文明固然都進步得很快,但像襪子這樣一下子進步到如此程度,恐怕數得上第一。

(柏楊先生按:這是一九六○年代的古話,那時的女襪直抵大腿,柏老已經驚為奇蹟。現在八○年代矣,“褲襪”出籠,直抵腰窩,真不知伊于胡底,謹此鞠躬。)

鞋也、發也、耳也、眉也、乳也,既然都有花樣,襪子自不例外。抗戰之前,流行麻紗襪子,依柏楊先生老腦筋之見,麻紗襪子緊包玉腿,可以說集天下之至美。但玻璃絲襪興起之後,麻紗襪子像義和團遇到八國聯軍,不得不全軍覆沒。現在如果再想找一雙麻紗襪子,真得費點功夫。記得玻璃絲襪初流行時,我在重慶,一個女學生來訪,蒙其告曰:“玻璃絲襪是透明的,穿了跟沒有穿一樣。”言畢指其玉腿以證明之,不禁大惑——此惑至今未解,既然穿了跟沒有穿一樣,則又何必穿之耶?女學生又言,玻璃絲襪最容易破,動輒得咎。她告辭之後,我一夜都沒有睡著,蓋我住在山頂,她拾級上下,不知道她的大拇腳趾頭把她那穿了跟沒有穿一樣的襪子,戳了個洞沒有也。

我這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一直到今天,太太小姐們穿玻璃絲襪時,都好像如臨大敵。即以老妻柏楊夫人而論,每一出街,她老人家僅穿襪就得二十分鐘,先將襪子恭置案頭,再戴上手套,然後再像捧眼鏡蛇一樣,把它捧到面前,細細翻轉,慢慢往腿上細套,屏聲靜息,惟恐怕出氣稍微一粗,跳了線也。蓋玻璃絲襪斷雖不易,一旦跳了一根線,便面目全非。除了用指甲油塗之,暫保現狀外,簡直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個缺點不改進,三天一修,兩天一織,錢去如流水,對作父作夫的人而言,真是一大災難。

第三章

襪縫哲學

有錢而不用錢的人,遇事窮兮兮。想用錢而沒有錢可用的人,遇事也窮兮兮。這兩種人豈不是相同乎哉?曰:現象上相同,蓋都是窮兮兮也,但實質上卻不相同,一則是自己的安全感不同,二則是社會上的觀感不同。再吝嗇的富佬,到處都有人拍他的馬屁,希望拍出幾滴油水來;而再慷慨的窮光蛋,絕不會有幾人看重他也。

玻璃絲襪也是如此,穿了既然跟沒穿一樣,何必穿之耶?雖沒有穿卻假裝穿啦,豈不是也可以乎?跟上面舉的那個例子彷彿,現象上可以,實質上有其不同之處。玉腿上巨大疤痕,像牛痘、像瘡痂,玻璃絲襪固掩蓋不住,但玉腿上小的疤痕,像搔傷,像小癤子,玻璃絲襪卻是可以淨化它們,看起來光潔無瑕。

太太小姐們一年四季暴露其腿,恁憑風吹雨打,和胸和臀相比,腿真是倒了大楣。北方不必講矣,即令臺灣,到了冬天,因斲喪過度,玉腿上往往會浮起一層皮屑,觀之如霜,用手摸之,隨指而落。如果穿上玻璃絲襪,則這種毛病便誰也看不見矣。且襪子顏色發亮,穿到腿上,光鑑照人。嗚呼,修長而光鑑的玉腿,便是上帝的傑作。

前不是引用過聖人之言乎:“心中正,則眸子了焉,心中不正,則眸子眊焉。”柏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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