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資用人之有失久矣。故自漢魏以來,時開大舉,令眾官各舉所知,唯才所任,不限階次,如此者甚數矣。其所舉必有當者,不聞時有擢用,不知何誰最賢故也。所舉必有不當,而罪不加,不知何誰最不肖也。所以不可得知,由當時之人莫肯相推,賢愚之名不別,令其如此。舉者知在上者察不能審,故敢漫舉而進之。或舉所賢,因及所念,一頓而至,人數猥多,各言所舉者賢,加之高狀,相似如一,難得而分矣。參錯相亂,真偽同貫,更復由此而甚。雖舉者不能盡忠之罪,亦由上開聽察之路濫,令其爾也。昔齊王好聽竽聲,必令三百人合吹而後聽之,廩以數人之俸。南郭先生不知吹竽者也,以三百人合吹可以容其不知,因請為王吹竽,虛食數人之俸。嗣王覺而改之,難彰先王之過。乃下令曰:“吾之好聞竽聲有甚於先王,欲一一列而聽之。”先生於此逃矣。推賢之風不立,濫舉之法不改,則南郭先生之徒盈於朝矣。才高守道之士日退,馳走有勢之門日多矣。雖國有典刑,弗能禁矣。
夫讓道不興之弊,非徒賢人在下位,不得時進也,國之良臣荷重任者,亦將以漸受罪退矣。何以知其然也?孔子以為顏氏之子不貳過耳,明非聖人皆有過。寵貴之地欲之者多矣,惡賢能者塞其路,其過而毀之者亦多矣。夫謗毀之生,非徒空設,必因人之微過而甚之者也。毀謗之言數聞,在上者雖欲弗納,不能不杖所聞,因事之來而微察之也,無以,其驗至矣。得其驗,安得不理其罪。若知而縱之,王之威日衰,令之不行自此始矣。知而皆理之,受罪退者稍多,大臣有不自固之心。夫賢才不進,貴臣日疏,此有國者之深憂也。《詩》曰:“受祿不讓,至於已斯亡。”不讓之人憂亡不暇,而望其益國朝,不亦難乎!
竊以為改此俗甚易耳。何以知之?夫一時在官之人,雖雜有凡猥之才,其中賢明者亦多矣,豈可謂皆不知讓賢為貴邪!直以其時皆不讓,習以成俗,故遂不為耳。人臣初除,皆通表上聞,名之謝章,所由來尚矣。原謝章之本意,欲進賢能以謝國恩也。昔舜以禹為司空,禹拜稽首,讓於稷契及咎繇。使益為虞官,讓於硃虎、熊、羆。使伯夷典三禮,讓於夔龍。唐虞之時,眾官初除,莫不皆讓也。謝章之義,蓋取於此。《書》記之者,欲以永世作則。季世所用,不賢不能讓賢,虛謝見用之恩而已。相承不變,習俗之失也。
夫敘用之官得通章表者,其讓賢推能乃通,其不能有所讓徒費簡紙者,皆絕不通。人臣初除,各思推賢能而讓之矣,讓之文付主者掌之。三司有缺,擇三司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一公缺,三公已豫選之矣。且主選之吏,不必任公而選三公,不如令三公自共選一公為詳也。四徵缺,擇四徵所讓最多而用之,此為一徵缺,四徵已豫選之矣,必詳於停缺而令主者選四徵也。尚書缺,擇尚書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八尚書共選一尚書,詳於臨缺令主者選八尚書也。郡守缺,擇眾郡所讓最多者而用之,詳於任主者令選百郡守也。
夫以眾官百郡之讓,與主者共相比,不可同歲而論也。雖復令三府參舉官,本不委以舉選之任,各不能以根其心也。其所用心者裁之不二三,但令主者案官次而舉之,不用精也。賢愚皆讓,百姓耳目盡為國耳目。夫人情爭則欲毀己所不知,讓則競推於勝己。故世爭則譭譽交錯,優劣不分,難得而讓也。時讓則賢智顯出,能否之美歷歷相次,不可得而亂也。當此時也,能退身修已者,讓之者多矣。雖欲守貧賤,不可得也。馳騖進趣而欲人見讓,猶卻行而求前也。夫如此,愚智鹹知進身求通,非修之於己則無由矣。遊外求者,於此相隨而歸矣。浮聲虛論,不禁而自息矣。人人無所用其心,任眾人之議,而天下自化矣。不言之化行,巍巍之美於此著矣。讓可以致此,豈可不務之哉!
《春秋傳》曰:“範宣子之讓,其下皆讓。欒黶雖汰,弗敢違也。晉國以平,數世賴之。”上世之化也,君子尚能而讓其下,小人力農以事其上,上下有禮,讒慝遠黜,由不爭也。及其亂也,國家之弊,恆必由之。篤論了了如此。在朝君子典選大官,能不以人廢言,舉而行之,各以讓賢舉能為先務,則群才猥出,能否殊別,蓋世之功,莫大於此。
泰始初,進爵為伯,累遷少府。咸寧中為太常。轉尚書。杜預之伐吳也,寔以本官行鎮南軍司。
初,寔妻盧氏生子躋而卒,華氏將以女妻之。寔弟智諫曰:“華家類貪,必破門戶。”辭之不得,竟婚華氏而生子夏。寔竟坐夏受賂,免官。頃之為大司農,又以夏罪免。
寔每還州里,鄉人載酒肉以候之。寔難逆其意,輒共啖而返其餘。或謂寔曰:“君行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