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復用杯觴斟酌,以大盆盛酒,圓坐相向,大酌更飲。時有群豕來飲其酒,鹹直接去其上,便共飲之。群從昆弟莫不以放達為行,籍弗之許。荀勖每與鹹論音律,自以為遠不及也,疾之,出補始平太守。以壽終。二子:瞻、孚。
瞻字千里。性清虛寡慾,自得於懷。讀書不甚研求,而默識其要,遇理而辯,辭不足而旨有餘。善彈琴,人聞其能,多往求聽,不問貴賤長幼,皆為彈之。神氣沖和,而不知向人所在。內兄潘岳每令鼓琴,終日達夜,無忤色。由是識者嘆其恬澹,不可榮辱矣。舉止灼然。見司徒王戎,戎問曰:“聖人貴名教,老莊明自然,其旨同異?”瞻曰:“將無同。”戎諮嗟良久,即命闢之。時人謂之“三語掾”。太尉王衍亦雅重之。瞻嘗群行,冒熱渴甚,逆旅有井,眾人競趨之,瞻獨逡巡在後,須飲者畢乃進,其夷退無競如此。
東海王越鎮許昌,以瞻為記室參軍,與王承、謝鯤、鄧攸俱在越府。越與瞻等書曰:“禮,年八歲出就外傅,明始可以加師訓之則;十年曰幼學,明可漸先王之教也。然學之所入淺,體之所安深。是以閒習禮容,不如式瞻儀度;諷誦遺言,不若親承音旨。小兒毗既無令淑之質,不聞道德之風,望諸君時以閒豫,周旋誨接。”
永嘉中,為太子舍人。瞻素執無鬼論,物莫能難,每自謂此理足可以辯正幽明。忽有一客通名詣瞻,寒溫畢,聊談名理。客甚有才辯,瞻與之言,良久及鬼神之事,反覆甚苦。客遂屈,乃作色曰:“鬼神,古今聖賢所共傳,君何得獨言無!即僕便是鬼。”於是變為異形,須臾消滅。瞻默然,意色大惡。後歲餘,病卒於倉垣,時年三十。
孚字遙集。其母,即胡婢也。孚之初生,其姑取王延壽《魯靈光殿賦》曰“胡人遙集於上楹”而以字焉。初闢太傅府,遷騎兵屬。避亂渡江,元帝以為安東參軍。蓬髮飲酒,不以王務嬰心。時帝既用申、韓以救世,而孚之徒未能棄也。雖然,不以事任處之。轉丞相從事中郎。終日酣縱,恆為有司所按,帝每優容之。
琅邪王裒為車騎將軍,鎮廣陵,高選綱佐,以孚為長史。帝謂曰:“卿既統軍府,郊壘多事,宜節飲也。”孚答曰:“陛下不以臣不才,委之以戎旅之重。臣FC勉從事,不敢有言者,竊以今王蒞鎮,威風赫然,皇澤遐被,賊寇斂跡,氛昆既澄,日月自朗,臣亦何可爵火不息?正應端拱嘯詠,以樂當年耳。”遷黃門侍郎、散騎常侍。嘗以金貂換酒,復為所司彈劾,帝宥之。轉太子中庶子、左衛率,領屯騎校尉。
明帝即位,遷侍中。從平王敦,賜爵南安縣侯。轉吏部尚書,領東海王師,稱疾不拜。詔就家用之,尚書令郗鑑以為非禮。帝曰:“就用之誠不快,不爾便廢才。”及帝疾大漸,溫嶠入受顧命,過孚,要與同行。升車,乃告之曰:“主上遂大漸,江左危弱,實資群賢,共康世務。卿時望所歸,今欲屈卿同受顧託。”孚不答,固求下車,嶠不許。垂至臺門,告嶠內迫,求暫下,便徒步還家。
初,祖約性好財,孚性好屐,同是累而未判其得失。有詣約,見正料財物,客至,屏當不盡,餘兩小簏,以著背後,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詣阮,正見自蠟屐,因自嘆曰:“未知一生當著幾量屐!”神色甚閒暢。於是勝負始分。
咸和初,拜丹陰尹。時太后臨朝,政出舅族。孚謂所親曰:“今江東雖累世,而年數實淺。主幼時艱,運終百六,而庾亮年少,德信未孚,以吾觀之,將兆亂矣。”會廣州刺史劉顗卒,遂苦求出。王導等以孚疏放,非京尹才,乃除都督交、廣、寧三州軍事、鎮南將軍、領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假節。未至鎮,卒,年四十九。尋而蘇峻作逆,識者以為知幾。無子,從孫廣嗣。
修字宣子。好《易》《老》,善清言。嘗有論鬼神有無者,皆以人死者有鬼,修獨以為無,曰:“今見鬼者雲著生時衣服,若人死有鬼,衣服有鬼邪?”論者服焉。後遂伐社樹,或止之,修曰:“若社而為樹,伐樹則社移;樹而為社,伐樹則社亡矣。”
性簡任,不修人事。絕不喜見俗人,遇便捨去。意有所思,率爾褰裳,不避晨夕,至或無言,但欣然相對。常步行,以百錢掛杖頭,至酒店,便獨酣暢。雖當世富貴而不肯顧,家無儋石之儲,宴如也。與兄弟同志,常自得於林阜之間。
王衍當時談宗,自以論《易》略盡,然有所未了,研之終莫悟,每雲“不知比沒當見能通之者不”。衍族子敦謂衍曰:“阮宣子可與言。”衍曰:“吾亦聞之,但未知其亹癖之處定何如耳!”及與修談,言寡而旨暢,衍乃歎服焉。
梁國張偉志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