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制於巨力,質微則無以自保。於理雖可得而言,於臣實非所敢譬。昔桓玄之代,誠復驅逼者眾。至如微臣,罪實深矣,進不能見危授命,亡身殉國;退不能辭粟首陽,拂衣高謝。遂乃宴安昏寵,叨昧偽封,錫文篡事,曾無獨固。名義以之俱淪,情節自茲兼撓,宜其極法,以判忠邪。會鎮軍將軍劉裕匡復社稷,大弘善貸,佇一戮於微命,申三驅於大信,既惠之以首領,又申之以縶維。於時皇輿否隔,天人未泰,用忘進退,是以僶俯從事,自同令人。今宸極反正,唯新告始,憲章既明,品物思舊,臣亦胡顏之厚,可以顯居榮次!乞解所職,待罪私門。違離闕庭,乃心慕戀。”詔不許。
仲文因月朔與眾至大司馬府,府中有老槐樹,顧之良久而嘆曰:“此樹婆娑,無復生意!”仲文素有名望,自謂必當朝政,又謝混之徒疇昔所輕者,並皆比肩,常怏怏不得志。忽遷為東陽太守,意彌不平。劉毅愛才好士,深相禮接,臨當之郡,遊宴彌日。行至富陽,慨然嘆曰:“看此山川形勢,當復出一伯符。”何無忌甚慕之。東陽,無忌所統,仲文許當便道修謁,無忌故益飲遲之,令府中命文人殷闡、孔寧子之徒撰義構文,以俟其至。仲文失志恍惚,遂不過府。無忌疑其薄己,大怒,思中傷之。時屬慕容超南侵,無忌言於劉裕曰:“桓胤、殷仲文並乃腹心之疾,北虜不足為憂。”義熙三年,又以仲文與駱球等謀反,及其弟南蠻校尉叔文伏誅。仲文時照鏡不見其面,數日而遇禍。
仲文善屬文,為世所重,謝靈運嘗雲:“若殷仲文讀書半袁豹,則文才不減班固。”言其文多而見書少也。
史臣曰:桓玄纂兇,父之餘基。挾奸回之本性,含怒於失職;苞藏其豕心,抗表以稱冤。登高以發憤,觀釁而動,竊圖非望。始則假寵於仲堪,俄而戮殷以逞欲,遂得據全楚之地,驅勁勇之兵,因晉政之陵遲,乘會稽之酗JT,縱其狙詐之計,扇其陵暴之心,敢率犬羊,稱兵內侮。天長喪亂,兇力實繁,逾年之間,奄傾晉祚,自謂法堯禪舜,改物君臨,鼎業方隆,卜年惟永。俄而義旗電發,忠勇雷奔,半辰而都邑廓清,逾月而兇渠即戮,更延墜歷,復振頹綱。是知神器不可以暗幹,天祿不可以妄處者也。夫帝王者,功高宇內,道濟含靈,龍宮鳳歷表其祥,彤雲玄石呈其瑞,然後光臨大寶,克享鴻名,允彳奚後之心,副樂推之望。若桓玄之麼麼,豈足數哉!適所以幹紀亂常,傾宗絕嗣,肇金行之禍難,成宋氏之驅除者乎!
贊曰:靈寶隱賊,世載凶德。信順未孚,奸回是則。肆逆遷鼎,憑威縱慝。違天虐人,覆宗殄國。
列傳第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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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彌,東萊人也。家世二千石。祖頎,魏玄菟太守,武帝時,至汝南太守。彌有才幹,博涉書記。少遊俠京都,隱者董仲道見而謂之曰:“君豺聲豹視,好亂樂禍,若天下騷擾,不作士大夫矣。”惠帝末,妖賊劉柏根起於東萊之�弦縣,彌率家僮從之,柏根以為長史。柏根死,聚徒海渚,為苟純所敗,亡入長廣山為群賊。彌多權略,凡有所掠,必豫圖成敗,舉無遺策,弓馬迅捷,膂力過人,青土號為“飛豹”。後引兵入寇青徐,兗州刺史苟晞逆擊,大破之。彌退集亡散,眾復大振,晞與之連戰,不能克。彌進兵寇泰山、魯國、譙、梁、陳、汝南、潁川、襄城諸郡,入許昌,開府庫,取器杖,所在陷沒,多殺守令,有眾數萬,朝廷不能制。
會天下大亂,進逼洛陽,京邑大震,宮城門晝閉。司徒王衍等率百官距守,彌屯七里澗,王師進擊,大破之。彌謂其黨劉靈曰:“晉兵尚強,歸無所厝。劉元海昔為質子,我與之周旋京師,深有分契,今稱漢王,將歸之,可乎?”靈然之。乃渡河歸元海。元海聞而大悅,遣其侍中兼御史大夫郊迎,致書於彌曰:“以將軍有不世之功,超時之德,故有此迎耳。遲望將軍之至,孤今親行將軍之館,輒拂席洗爵,敬待將軍。”及彌見元海,勸稱尊號,元海謂彌曰:“孤本謂將軍如竇周公耳,今真吾孔明、仲華也。烈祖有云:‘吾之有將軍,如魚之有水。’”於是署彌司隸校尉,加侍中、特進,彌固辭。使隨劉曜寇河內,又與石勒攻臨漳。
永嘉初,寇上黨,圍壺關,東海王越遣淮南內史王曠、安豐太守衛乾等討之,及彌戰於高都、長平間,大敗之,死者十六七。元海進彌徵東大將軍,封東萊公。與劉曜、石勒等攻魏郡、汲郡、頓丘,陷五十餘壁,皆調為軍士。又與勒攻鄴,安北將軍和鬱棄城而走。懷帝遣北中郎將裴憲次白馬討彌,車騎將軍王堪次東燕討勒,平北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