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州主簿。後桓溫臨州,又補徵西參軍。溫嘗使含詣尚,有所檢劾。含至,不問郡事,與尚累日酣飲而還。溫問所劾事,含曰:“公謂尚何如人?”溫曰:“勝我也。”含曰:“豈有勝公而行非邪!故一無所問。”溫奇其意而不責焉。轉州別駕。以廨舍喧擾,於城西池小洲上立茅屋,伐木為材,織葦為席而居,布衣蔬食,晏如也。溫嘗與僚屬宴會,含後至。溫問眾坐曰:“此何如人?”或曰:“可謂荊楚之材。”溫曰:“此自江左之秀,豈惟荊楚而已。”徵為尚書郎。溫雅重其才,又錶轉徵西戶曹參軍。俄遷宜都太守。及溫封南郡公,引為郎中令。尋徵正員郎,累遷散騎常侍、侍中,仍轉廷尉、長沙相。年老致仕,加中散大夫,門施行馬。初,含在官舍,有一白雀�妻集堂宇,及致仕還家,階庭忽蘭菊叢生,以為德行之感焉。年七十七卒,所著文章行於世。
顧愷之,字長康,晉陵無錫人也。父悅之,尚書左丞。愷之博學有才氣,嘗為《箏賦》成,謂人曰:“吾賦之比嵇康琴,不賞者必以後出相遺,深識者亦當以高奇見貴。”桓溫引為大司馬參軍,甚見親暱。溫薨後,愷之拜溫墓,賦詩云:“山崩溟海竭,魚鳥將何依!”或問之曰:“卿憑重桓公乃爾,哭狀其可見乎?”答曰:“聲如震雷破山,淚如傾河注海。”愷之好諧謔,人多愛狎之。後為殷仲堪參軍,亦深被眷接。仲堪在荊州,愷之嘗因假還,仲堪特以布帆借之,至破冢,遭風大敗。愷之與仲堪箋曰:“地名破冢,真破冢而出。行人安穩,布帆無恙。”還至荊州,人問以會稽山川之狀。愷之雲:“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若雲興霞蔚。”桓玄時與愷之同在仲堪坐,共作了語。愷之先曰:“火燒平原無遺燎。”玄曰:“白布纏根樹旒旐。”仲堪曰:“投魚深泉放飛鳥。”復作危語。玄曰:“矛頭淅米劍頭炊。”仲堪曰:“百歲老翁攀枯枝。”有一參軍雲:“盲人騎瞎馬臨深池。”仲堪眇目,驚曰:“此太逼人!”因罷。愷之每食甘蔗,恆自尾至本。人或怪之,雲:“漸入佳境。”
尤善丹青,圖寫特妙,謝安深重之,以為有蒼生以來未之有也。愷之每畫人成,或數年不點目精。人問其故,答曰:“四體妍蚩,本無闕少於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嘗悅一鄰女,挑之弗從,乃圖其形於壁,以棘針釘其心,女遂患心痛。愷之因致其情,女從之,遂密去針而愈。愷之每重嵇康四言詩,因為之圖,恆雲:“手揮五絃易,目送歸鴻難。”每寫起人形,妙絕於時。嘗圖裴楷象,頰上加三毛,觀者覺神明殊勝。又為謝鯤象,在石巖裡,雲:“此子宜置丘壑中。”欲圖殷仲堪,仲堪有目病,固辭。愷之曰:“明府正為眼耳,若明點瞳子,飛白拂上,使如輕雲之蔽月,豈不美乎!”仲堪乃從之。愷之嘗以一廚畫糊題其前,寄桓玄,皆其深所珍惜者。玄乃發其廚後,竊取畫,而緘閉如舊以還之,紿雲未開。愷之見封題如初,但失其畫,直雲妙畫通靈,變化而去,亦猶人之登仙,了無怪色。
愷之矜伐過實,少年因相稱譽以為戲弄。又為吟詠,自謂得先賢風制。或請其作洛生詠,答曰:“何至作老婢聲!”義熙初,為散騎常侍,與謝瞻連省,夜於月下長詠,瞻每遙贊之,愷之彌自力忘倦。瞻將眠,令人代己,愷之不覺有異,遂申旦而止。尤信小術,以為求之必得。桓玄嘗以一柳葉紿之曰:“此蟬所翳葉也,取以自蔽,人不見己。”愷之喜,引葉自蔽,玄就溺焉,愷之信其不見己也,甚以珍之。
初,愷之在桓溫府,常雲:“愷之體中痴黠各半,合而論之,正得平耳。”故俗傳愷之有三絕:才絕,畫絕,痴絕。年六十二,卒於官,所著文集及《啟�蒙記》行於世。
郭澄之,字仲靜,太原陽曲人也。少有才思,機敏兼人。調補尚書郎,出為南康相。值盧循作逆,流離僅得還都。劉裕引為相國參軍。從裕北伐,既克長安,裕意更欲西伐,集僚屬議之,多不同。次問澄之,澄之不答,西向誦王粲詩曰:“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裕便意定,謂澄之曰:“當與卿共登霸陵岸耳。”因還。
澄之位至裕相國從事中郎,封南豐侯,卒於官,所著文集行於世。
史臣曰:夫賞好生於情,剛柔本於性,情之所適,發乎詠歌,而感召無象,風律殊制。至於應貞宴射之文,極形言之美,華林群藻罕或疇之。子安幼標明敏,少蓄清思,懷天地之寥廓,賦辭人之所遺,特構新情,豈常均之所企!太沖含豪歷載,以賦《三都》,士安見而稱善,平原睹而韜翰,匪惟高步當年,故以騰華終古。鄒湛之持論,棗據之緣情,實南陽之人傑,蓋潁川之時秀。季雅摛屬遒邁,夙備成德,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