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家的工作一樣:雕塑家擺弄他的泥制模型,不知疲倦地修改著他的粗糙的草稿,往上加點什麼,又去掉點什麼,一直到他滿意地看到他所感受的東西符合於他所看到或想象的那種東西為止。而且,至少在歷史較長或比較成熟的科學中,甚至到今天也仍然具有堅固的基本原理,它們只是受到修正和改善,而不會被推翻。
由此看來,科學活動中的情況並不像批評者所說的那樣糟糕。
最後,這些對科學的猛烈汙衊的企圖何在呢?
儘管科學目前還具有不完善性以及本身的各種難題,它對於我們依然是不可或缺的。它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改進。宗教宇宙觀則不然。它在所有的本質方面都是完整的,所以,如果它曾經是一個謬誤,那它就一定永遠是一個謬誤。
對科學的貶低決不可能改變下述事實,即科學正在努力考慮我們對現實的外部世界的依賴性,而宗教卻是一種幻想,它的力量僅僅在於它很容易滿足我們的各種本能的願望性衝動①。
B我有責任接著考察與科學宇宙相對立的其他宇宙觀,不過這是不情願的,因為我知道嚴格地說,我是沒有能力評判它們的。所以,你們在聽以下論述時,應記住這個限制條件。而如果你們對這種考察發生了興趣的話,你們則應當到別處去尋找更好的指導。
①弗洛伊德關於宗教的最完備的評價請見《幻覺與未來》一書。——英譯註。
我在此應該首先提一下各種不同的哲學體系,它們根據宇宙在那些多半是隱居的思想者的頭腦中的反映,大膽地描繪了宇宙的圖景。我已經努力對哲學的各種特徵作了概括的說明。而且,我恐怕沒有資格像少數人已做過的那樣,去建立一種對各種不同哲學體系的評價。
所以,我只想邀請你們和我一起來考察另外兩種現象。
尤其是在我們這個時代,這兩種現象是決不能加以漠視的。
B第一種現象類似於政治上的無政府主義,而且很可能就派生於後者。當然,這種理智的虛無主義者(intelectualniAhilists)以前就有。但是現代物理學的相對論卻衝昏了今天的虛無主義者的頭腦。
他們的確是從科學出發的,但他們策劃迫使科學實行自我取消乃至自殺;他們交給科學一項任務,即透過否認自己的各項權利來把自己擺脫掉。
在這方面,人們的印象常常是,這種虛無主義不過是一種權宜之計,只要上述任務完成了,這種態度也就無需存在了。一旦科學被消滅了,騰出來的這塊領地就將被某種神秘主義(mysticism)甚至陳舊的宗教宇宙觀所佔據。
根據這種哲學上的無政府主義理論,像真理這樣的東西是不存在的,也不可能有對外部世界的確定認識。
我們稱之為科學真理的東西,不過是我們自己的各種需求的產物,因為這種需求一定會根據外部條件的變化來表示它們的意見:它們再一次成為幻覺。歸根到底,我們發現的僅僅是我們所需要的,我們看到的也僅僅是我們想看到的。
我們沒有其他希望。因為真理的標準——與外部世界相符——是不存在的,我們採取什麼觀點完全無關緊要。
它們全都是同等的正確和錯誤;任何一個都沒有權利譴責另一個是謬論。
具有認識論興趣的人可能會發現,探究詭辯論的方式是富有誘惑力的;正是透過這種方式,哲學上的無政府主義者都成功地從科學中得出了上述蠱惑人心的結論。
無可置疑,我們將會碰到某種類似於從眾所周知的克里特人的反論(Paradox)中所產生的東西的情況。克里特人說,所有的克里持人都是說謊者①。但是,我既不需要也沒有能力深入探討這個問題。
我能夠說的只是:只要這種無政府主義理論涉及到有關抽象事物的見解,它聽起來就具有驚人的優越性:然而一進入實際生活,它邁出的第一步便是不成功的。
人們的行動受到他們的見解和知識的支配;正是這同一個科學精神,既推測原子的結構或人類的起源,又設計能夠承載重物的橋樑結構。
如果我們相信的東西確實是無關緊要的,我們就可以像用石頭那樣,用卡片紙板來築橋;就可以給我們的病人注射10克而不是百分之一克嗎啡;就可以把催淚毒氣而不是乙醚當成麻醉劑。然而,即便是這種理性的無政府主義者,也會斷然否認在實踐中如此運用他們的理論。
B①這種被稱之為“愛匹門尼德”(Epimenides)的反論的量簡